第71章、大吴一卒子

如今亲族袍泽英魂未远,却被人讽为任君采撷的妓儿,他如何受得了。

“五弟!”

“三郎,别去!”

眼见怒不可遏的高三郎要出门和对方理论,厉百程和李美美同时出手,将他死死抱住。

“放开我!我大吴万余英灵,岂容他们如此羞辱!”

高干双眼通红,挣扎不停。

李美美不敢放手,苦劝道:“三郎!你此时就算下去,又能如何?我军......败了,你下去理论是自讨欺辱!若打了他们,只会让人说我军对外无能,对内狠厉!”

败,是原罪。

厉百程也道:“五弟冷静,眼下这天中骂咱们的又何止这几人?如今舆情汹汹,你若惹事引天下侧目,难保不会被当做替罪之羊拿去为国人泄愤!”

一番劝说,高干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

厉百程和李美美先后松开了他。

高干却没忍住又侧头看了一眼墙上那首刺目的《怯娇娘》,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道:“我兄长战死,六郎七郎也没了......七郎才十六岁,连家都没成......这些学子在京中吃得好、睡得安,他们凭甚,凭甚羞辱咱们.......”

哭的如同三岁婴孩。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厉百程和李美美也红了眼睛。

只觉胸中郁磊难纾,堵得人喘不上气。

一旁陪哭的林大富,无意中往下方又瞟一眼,顿时吓了一跳,“老六!老六......他去做什么?”

四人齐齐转头,只见雅间门扉洞开,丁岁安的身影早已不见。

再往楼下一看,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穿过人群,走到了那题诗学子的身前。

......

“兄台高姓大名?”

“赵居寒,兄台是......”

微醺的赵居寒见来人一身锦袍、面容俊逸,一时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丁岁安却抬手道:“借笔一用。”

赵居寒条件反射般将笔递了过去,丁岁安接了笔,轻盈一纵,跃上圆桌。

赵居寒身为文院学子中的佼佼者,颇有人望,有人见丁岁安问了他的姓名,自己却不报名号,不由生出不悦。

正要上前质问,却被赵居寒拦了下来,“且看看......”

丁岁安头几个字落下时,下方已响起几声窃笑。

这手字不能说丑,但确实也到不了敢在大庭广众前题壁留字的水平。

谁给他的胆子?

然而,随着一行行狂放墨迹在粉壁上蜿蜒展开,下方笑声渐渐消失......

再过片刻,原本喧嚣鼎沸、近百人聚集的云韶楼大厅,已变得落针可闻。

赵居寒那双眼睛像是被什么神奇之物牢牢吸到了墙上,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胸中意气渐渐翻涌。

一股久违的、沛然莫御的意气,不受控制地从胸臆间勃然喷发,激荡全身!

这感觉,他体验过。

当年破意气境入启智境时,就是这样!

赵居寒意识到,天大的机缘来了!

赶忙紧守心神,将全部意念沉入那字里行间蕴含的磅礴意境之中。

可就在这时......题诗那人忽然顿笔,回头道:“斟酒!”

赵居寒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如同被驱使的侍从小厮般,当即持壶斟酒,双手奉上。

满堂宾客看着这奇异一幕,竟无一人觉得违和。

丁岁安鲸吸满饮,伸手,“再斟!”

连饮七八杯,过了瘾,又道:

“奉砚!”

赵居寒毕恭毕敬举起砚台。

丁岁安持笔一舔,笔锋饱蘸浓墨,这才唰唰唰写下最后两句,再接题名。

词成,扬手抛飞毛笔,跃下圆桌,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