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利息

“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邓布利多的目光扫过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最后似乎若有若无地在斯内普的方向停留了一瞬,“但我们确实可以从中学到深刻的教训,尽我们所能,避免未来再发生任何类似的不幸。关于建立更完善的反欺凌机制,这个提议非常重要,应该立刻列入议程,进行深入讨论。”

这番话,虽然委婉,但等同于在霍格沃茨的最高管理层面上,变相地承认了“掠夺者”当年行为的严重不当性。

从此,“掠夺者”的某些行为,在霍格沃茨的官方语境里,将不再仅仅是“年少轻狂的恶作剧”,而是需要被谴责和防范的“恶性行为”。

地窖里,格温尼维尔实时得知了会议上的情况。镜面上卢修斯那张带着假笑的脸消失后,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很好。

卢修斯完美地扮演了他的角色。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霍格沃茨的权力核心层面,为斯内普当年所受的委屈定下不可动摇的调子。

这远比私下的安慰或个人的报复更有力。从根本上剥夺了“掠夺者”行为任何被事后美化或轻描淡写的可能。从此,在霍格沃茨,那段历史将被铭记为一场需要引以为戒的悲剧性错误,而非可以一笑置之的青春往事。

会议的剩余时间在一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度过。其他议题进行得很快,大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散会后,教授们陆续离开会议室。

麦格教授快步离开,背影僵硬,显然心情极不平静。弗立维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忧虑。

卢修斯则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满意神情,瞥了一眼依旧坐在原位、仿佛石化般的斯内普,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离去。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两人。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离开,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黑湖上起伏的波浪,久久沉默。

斯内普也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尊黑色的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西弗勒斯,”良久,邓布利多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卢修斯今天的话…”

“不需要你的解读,邓布利多。”斯内普猛地打断他,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玻璃刮过石板,“马尔福的每一个动作背后,都藏着十倍的目的。他今天扮演的,不过是个传声筒。”

邓布利多转过身,蓝眼睛透过半月形眼镜凝视着斯内普:“即使是个传声筒,他所传达的信息,以及这信息被传达的场合和方式…本身就代表了某种…力量的展示和意图的宣告。”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格温尼维尔小姐…非常善于运用各种…资源,来达到她的目的。而她的目的,在这一点上,似乎与你当下的…感受,有某种程度的重合。”

斯内普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讥讽的冷哼,但没有反驳。他当然知道这是格温尼维尔的手笔。

“她是在警告,”斯内普的声音低沉而冷冽,“警告所有可能试图轻描淡写过去的人。也是在…立威。” 不仅是向外界立威,也是…在向他展示她的力量和…“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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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说她什么好呢?

多管闲事? 是的,当然是多管闲事!他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耻辱,他背负的伤痛,他早已用厚厚的冰层和尖利的毒刺层层包裹,埋藏在灵魂最阴暗的、不容任何人窥探的角落,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早已腐烂发臭、与血肉长成一体的陈年旧疤。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替他声张所谓的“正义”,更不需要这种…将他最不堪、最不愿面对的往事,血淋淋地挖出来,当作政治筹码和清算工具的方式!这感觉…像是被强行剥去了所有赖以生存的伪装和盔甲,赤身裸体、狼狈不堪地被推到了众目睽睽的聚光灯下,任由那些或同情、或好奇、或厌恶、或仅仅是猎奇的目光反复审视、咀嚼。这种被迫的暴露,这种隐私被践踏的感觉,比当年被倒挂金钟、当众羞辱更加…令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难堪和…愤怒。

他习惯于阴影,习惯于用沉默和毒舌筑起高墙。格温尼维尔的行为,无异于用最粗暴的方式,拆毁了他的围墙,将他内心最不堪的废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失控。

可是…

一个微弱却无比固执的声音,像地窖角落里最顽强的霉菌,在他心底最深处滋生、蔓延。

可是他确实…该死的…喜欢她管着他。

当卢修斯·马尔福在会议上用那种傲慢的腔调,将“掠夺者”的恶行钉在耻辱柱上时;当邓布利多不得不承认“教训”,变相为他那段黑暗的过去“平反”时;当整个霍格沃茨的权力核心被迫正视那段被掩埋的历史时…在愤怒和难堪之下,难道没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扭曲的快意吗?难道没有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被看见、被承认、被…“还一个公道”的阴暗欲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满足吗?

他厌恶被利用,但更厌恶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完全排斥被格温尼维尔以这种方式“利用”。因为她的“利用”背后,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在乎。

他在乎她把他划入她的羽翼之下。喜欢那种被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所有权的感觉。仿佛在他周身冰冷刺骨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道专横却…温暖的屏障。这道屏障或许冰冷,或许带着算计,但却真实地、有力地将他与外界更多的伤害隔离开来。

他喜欢自己或许只是在魔药蒸气弥漫的深夜,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丝疲惫或对过往某个魔药难题的提及,在几天后,就会发现相关的、极其罕见的参考文献或改良思路,被看似随意地放在他的书桌一角。

他喜欢自己偶尔因为批改巨怪论文而心情恶劣、口出恶言时,她非但不退缩,反而会用那种带着狡黠笑意的绿眼睛看着他,然后用更锋利的言辞回敬,逼得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反而暂时忘记了烦躁。

他喜欢…不,是习惯了她存在的气息。习惯了她身上那种冷冽又带着一丝玫瑰的气息,习惯了她偶尔看似不经意拂过他黑袍袖口的指尖温度,习惯了她总能精准地在他即将被过往的黑暗吞噬时,用某种方式——或许是尖刻的调侃,或许是冷静的分析,或许是像今天这样…石破天惊的“多管闲事”——将他拉回现实。

这种被紧密关注、被牢牢“绑定”的感觉,对他这种习惯了孤独和被人厌弃的人来说,是陌生的,是危险的,是…令人恐慌的依赖的温床。他本该抗拒,本该用最恶毒的语言将她推开,可他不愿放开,他固执的想让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她只能在乎他。

“或许,”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深邃,“但这警告和立威的背后,是否也包含着某种…她认为的‘公正’?或者说,一种…独特的维护方式?”

斯内普猛地站起身,黑袍翻滚,带起一阵冷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维护,尤其是以这种…精于算计的方式!”他的语气尖锐,试图遮掩什么。

“是吗?”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他,“但不可否认,因为她的‘算计’,霍格沃茨即将建立一套新的规则。这套规则,或许在未来,能保护下一个…像当年的你一样,可能遭受不公待遇的学生。”

斯内普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死死地瞪着邓布利多,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更深的冷哼,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黑袍在身后卷起决绝的弧度。

邓布利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重新转向窗户,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思绪。

在格温尼维尔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评估体系中,卢平的角色远非无辜。作为当年“掠夺者”的一员,作为狼人事件的直接“危险源”(尽管是无意识的),更作为知晓内情却未能有效制止朋友恶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那种危险氛围的级长,卢平身上背负着无法推卸的“连带责任”。

他的善良、他的无奈、他的处境艰难,在格温尼维尔看来,都不能完全抵消他在那场险些酿成惨剧的事件中所扮演的、消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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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如今他安稳地待在霍格沃茨,享受着斯内普和她呕心沥血改良的狼毒药剂带来的平静生活,这份“安稳”本身,在格温尼维尔眼中,就建立在斯内普的付出和…当年的幸存之上。因此,卢平必须为过去付出代价,也必须为现在所享有的“恩惠”做出实质性的“补偿”。

于是,在卢平又一次按照“协议”,来到阴冷的地窖,通过帮斯内普处理那些繁琐、肮脏且耗时的魔药材料预处理工作(比如研磨瞾目兽角粉、清洗黏糊糊的蟾蜍内脏、分拣带有微弱毒性的草蛉虫),以此来抵偿部分昂贵狼毒药剂费用时,格温尼维尔“恰好”出现在地窖里。

她并未主动招呼,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书桌后,批改着低年级的魔药论文,仿佛只是寻常的办公场景。地窖里弥漫着各种古怪材料混合的刺鼻气味,只有研杵与臼摩擦的沙沙声、水流声和卢平偶尔因疲惫或不适发出的轻微喘息打破寂静。

斯内普则如同隐形人般,在巨大的魔药台前忙碌着,配制着更高阶的魔药,对卢平的存在视若无睹,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过了许久,当卢平终于将一大桶黏滑的、需要极度耐心才能分离的河豚鱼胆囊处理完毕,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轻轻擦拭额角细汗时,格温尼维尔才仿佛不经意地抬起头,翡翠绿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卢平略显苍白疲惫却比以往多了几分血色的脸,语气平淡无波地开口:

“卢平教授,最近的狼毒药剂…效果似乎不错。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卢平闻声,连忙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有些局促和感激的笑容,双手下意识地在沾着药渍的旧袍子上擦了擦:“是…是的,莱斯特兰奇小姐。药剂非常有效,发作时的痛苦减轻了很多,恢复得也更快。我…我非常感激斯内普教授的…精湛技艺和…慷慨。”他说着,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斯内普的背影,后者连头都没回,仿佛没听见。

格温尼维尔将羽毛笔轻轻搁在墨水瓶旁,身体微微后靠,目光依旧落在卢平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卢平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