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小地庆祝了一下。周文瑾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吃的肉票买的肉,炒了几个好菜,林瀚章也难得地倒上了酒,和前来道贺的几位老战友、老同事喝了几杯。屋子里洋溢着喜庆和光荣的气氛。
然而,热闹过后,当贺喜的人群散去,屋子里重归平静,那份离别的实感便更加真切地逼近了。
周文瑾开始了最后的冲刺。那套厚实的新棉衣棉裤已经做好,她又在灯下反复检查,生怕有一丝棉花铺得不匀,有一处针脚不够密实。西北的严寒,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让她这个母亲心生恐惧,只想用这厚厚的棉絮,为儿子尽可能多地抵挡一些风霜。她还赶着缝制了新的被褥、床单、枕套,每一件都浆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阳光和皂角的清香。
林瀚章则在一个安静的晚上,将儿子叫到了身边。他拿出一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从里面取出一支崭新的、闪着暗金色光泽的钢笔,和一个印着红色天安门图案的硬壳笔记本。
“卫东,过来。”林瀚章的神色庄重。
林卫东恭敬地走到父亲面前。
林瀚章将钢笔和笔记本递给他:“拿着。这支笔,希望你用它写下真知,绘出蓝图。这个本子,希望你记下思考,记录成长。”
林卫东双手接过,感觉分量很重。他翻开笔记本的扉页,只见上面是父亲那熟悉而刚劲的字迹,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字:
**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小主,
短短的八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深意。它既是父亲对他未来求学做事的要求——要扎实严谨,也要心怀远大;也是对他所选道路的精准概括——扎根于艰苦平凡的实际工作,致力于崇高远大的国防事业。
“爸,我记住了。”林卫东紧紧握着钢笔和笔记本,声音有些哽咽。这份礼物,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离家的日子,终于在日历上被红圈重重标记了出来。
火车站,这个承载了无数悲欢离合的地方,再次迎来了一个光荣而又充满离愁别绪的时刻。
月台上,人声鼎沸。和林卫东一样,即将奔赴哈军工以及其他远方院校的新生们,个个精神抖擞,不少人已经换上了发放的崭新军装(或根据要求准备的服装),胸前戴着硕大的、光荣的大红花,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和对未来的憧憬。送行的亲友们围在一旁,叮嘱声、祝福声、不舍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独特的人生交响。
林卫东也穿上了那身引以为傲的、略显宽大的新军装,胸前的大红花映衬着他年轻而激动的脸庞,显得格外英气勃勃。周文瑾最后一次帮他整理着衣领,掸着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贪婪地看着儿子,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反复的叮嘱:“到了那边,立刻给家里写信……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妈给你带的棉裤最厚实,别嫌丑……吃饭要按时,别饿着……和同学老师处好关系……”
“妈,我知道,您都说了好多遍了。”林卫东笑着,耐心地应着,心里却酸酸的。
林瀚章站在一旁,看着一身戎装、即将远行的儿子,目光深沉而复杂。有骄傲,有不舍,更有无尽的期望。他伸出手,再次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胳膊:“什么都别想,到了学校,就安心学习,刻苦钻研。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
“嗯!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林卫东挺直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