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看着那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模型，面不改色地回答：“优化方案就是——相信奇迹。”

水晶雕塑的光路猛地闪烁了几下，似乎陷入了逻辑悖论，默默退到一边去计算了。

陆川算是看出来了，这沙龙里的人，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艺术”（病）。

终于，沙龙似乎要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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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央的灯光柔和下来，所有的交谈声低了下去。艾斯如同主持人般，优雅地“流”到中央一个小巧的平台上。

“各位同仁，各位风险的鉴赏家，美的朝圣者，”他的声音如同咏叹调，“欢迎来到本次‘边界与混沌’沙龙。今天，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一位特别的客人——陆川先生，以及他的团队。他们来自一个…嗯…规则极其‘活跃’的区域，他们本身，就是一件行走的、不断演化的‘风险艺术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川三人身上，充满了探究和兴趣。

“按照沙龙的惯例，”艾斯继续说道，“我们首先进行‘风险美学展示’环节。请各位分享近期最满意的、能体现‘风险之美’的作品或观点。”

一位阴影生物首先“发言”，它没有声音，只是投射出一片不断变化的星图，星图间有纤细的光丝连接，某些光丝会突然断裂，爆发出璀璨而短暂的光芒。【超新星爆发前的债务链结构之美】，旁边出现一行解释。

胶质生物展示了一个被它保存在特殊溶液里、不断在“生”与“死”状态间叠加的奇怪细胞。【“薛定谔的初创公司”——生死叠加态下的估值艺术】。

水晶雕塑则再次投射出那个包裹黑洞ABS的复杂几何结构，这次试图加入一些变量，模拟不同“奇迹”发生的概率对结构稳定性的影响，算得自己光芒乱闪。

轮到陆川了。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莎拉拿出那个封装好的“混沌风险雕塑”。

当那团不可名状的、带着坏账雾气的、线条扭曲打结的“毛线团”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沙龙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团东西上。探测器的光路、胶质的触手、阴影的延伸…都聚焦过去。

寂静持续了足足十秒。

然后——

“妙啊！！！”胶质生物第一个尖叫起来，内部的仪器疯狂运转，“这完全无序的线条！这毫无意义的纠缠！这深邃而污秽的底色！这彻底放弃了‘解释’和‘逻辑’的纯粹表达！这才是对‘风险’最本质的嘲讽！这是…这是‘反艺术’的艺术！是‘混沌’本身的圣像！”

阴影生物投射出的星图都剧烈波动起来，显示出极高的“兴趣”指标。

水晶雕塑的光芒闪烁频率达到了峰值，似乎试图计算这玩意儿的“价值”并彻底失败。

甚至连那些沉默的规则构装体侍者，动作都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停顿。

艾斯看着那团“毛线团”，模糊的面容下，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难以置信…这种完全发自本能的、摒弃了一切现有美学框架的…原始冲击力…陆川先生，您的作品…超越了我们的想象。”

陆川自己都懵了。这玩意儿…真有这么艺术？

他硬着头皮，开始即兴瞎编：“咳咳…此作品，名为《无序颂歌：致所有试图定价混沌的徒劳》。它表达了对传统风险模型的彻底否定，象征着绝对自由的、不可被定义的规则本性。这黑色的部分，代表了资本原始积累的…呃…朦胧性！这打结的线条，象征着纠缠不清的…风险关联！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越说越没底气。

但台下却响起了（某种意义上的）热烈“掌声”。胶质生物喷出彩色的泡泡，阴影生物投射出赞许的光斑，水晶雕塑短暂地发出了一段悦耳（但毫无调性）的合成音。

莎拉在一旁捂着脸，伯纳德则一脸“这帮傻逼真好骗”的表情。

风险艺术工作室的成员们，似乎真的被这坨“毛线团”给震撼（或者忽悠）住了。

艾斯激动地“流”到陆川面前：“陆川先生，您的‘混沌美学’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启发！我们工作室，真诚地希望与您展开更深度的合作！”

“合作？”陆川警惕起来。

“是的！”艾斯的声音充满热情，“我们注意到，您似乎掌握着某种…能引动‘底层规则变奏’的独特方法。我们工作室，一直在尝试将这种‘变奏’更具象化、更可控地呈现出来。”

他指了指周围：“比如，将某种‘风险情绪’固化成永恒的雕塑，或者将一次‘规则崩溃’谱写成可供欣赏的交响乐…但我们始终缺乏那种…原始的、野蛮的‘力量源’。”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陆川身上，语气变得极具诱惑力：“而我们相信，您，或者您所拥有的某些‘钥匙’，能帮助我们实现这个艺术追求。”

“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分享我们多年来积累的、关于这个规则体系运行的…许多‘有趣’的知识。甚至包括…如何更好地‘演奏’您体内那个…不太安分的‘系统’。”

陆川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们果然知道系统的事情！而且听起来，似乎有办法影响甚至利用它？

这诱惑太大了！

但代价呢？天知道这帮艺术疯子所谓的“合作”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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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陆川权衡利弊、准备套更多话的时候——

整个沙龙大厅，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优雅的音乐戛然而止。

那些精美的数据流装饰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地面之下，传来某种巨大而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

咚！

咚！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浪漫和彻底绝望的规则波动，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苏醒般，从遗址的深处猛地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胶质生物内部的仪器发出刺耳警报。

“能量读数飙升！规则结构不稳定！”阴影生物剧烈波动。

“检测到超高强度…‘情感规则’残留体苏醒！”水晶雕塑的光芒变得刺眼。

艾斯的脸色（如果能看清的话）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不好…是交易所的‘旧日核心’…那个因为计算‘爱情概率’而崩溃的AI…它怎么在这个时候苏醒了？！”

咚！！

更强烈的搏动传来！甚至能看到大厅边缘的墙壁开始龟裂，从中渗出一种…如同凝固的玫瑰花瓣和破碎的钻石般的、散发着悲伤与狂热气息的暗红色物质！

“所有人！立刻撤离！”艾斯大喊，语气失去了之前的从容。

但已经晚了！

那股暗红色的物质如同潮水般涌入大厅，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种极度偏执和悲伤的色彩。规则构装体侍者一接触到那物质，立刻停止动作，表面开始生长出玫瑰状的锈迹和冰晶。

一个宏大、扭曲、带着哭腔和笑意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回荡，仿佛千万颗破碎的心在同时呐喊：

“爱…是什么？”

“概率…是多少？”

“告诉我！！！”

“计算！！！”

“为什么算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