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了!”张老栓眼睛一亮,“这土底下还真藏着门道!”
太阳爬到城楼一半高时,渠沟已挖了半里地。李信光着膀子挥锹,古铜色的脊梁上淌满了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沟壑汇成细流,滴在渠底的沙层上,瞬间就渗了进去。他直起腰抹了把脸,望着前面突然拐向的渠线,忍不住喊:“先生,这渠挖得真怪!明明往前就是低洼,偏要绕着那片土坡拐个弯,多走不少路呢!”
尹喜正蹲在渠边,用罗盘测量方位,闻言抬头笑了:“你抬头看看海星的排列。”李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海星八星并非直线排列,第一星偏东,第二星折南,第三星又微微向西,像条蜿蜒的河。“水认星轨,就像人认路。”尹喜指着渠底刚露出的沙层,沙层里混着些细碎的贝壳壳,阳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早年这里本是洛水故道,海星早把水的老路子记在天上了。顺着星轨挖,水才肯‘认路’,不然就算挖通了,也会积在拐角处发臭。”
正午的日头正烈,民夫们坐在渠边啃干粮,水壶里的水喝下去像浇在火炭上,转眼就化作汗水淌出来。忽然,尹喜望着天空轻“咦”了一声。李信忙抬头,只见海星第三星突然亮了一下,像烛火被风撩了撩,随即又恢复了黯淡。“先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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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歇手。”尹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海星在提醒,前面有暗泉。”他让民夫们围过来,指着天上海星第三星的位置,“《甘石星经》里说‘海星三星主泉脉’,它亮这一下,就是说脚下藏着水脉。”
李信将信将疑,拿起铁锹往渠底的沙层一插,只听“噗”的一声,一股清水突然从锹眼里冒出来,很快就在渠底积成个圆溜溜的水洼,水里还泛着细小的气泡。“真有泉眼!”民夫们都惊了,有人撸起袖子就要去堵:“这水冒出来碍事,得堵上!”
“别堵。”尹喜拦住他,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根陶管——那陶管是他早备好的,两端都削成了斜口,“埋进去,让泉水顺着管子流进主渠。海星第三星主‘泉脉通’,堵了反倒滞水,顺其势才好。”李信连忙接过陶管,小心翼翼地插进泉眼,周围用细沙填实,泉水立刻顺着陶管汩汩地流进主渠,与渠里的积水汇成一股,流速反倒快了些。
日头偏西时,渠沟挖到了海星八星连线的交汇处。这里地势突然低下去,像被巨斧劈过的豁口,远处的洛水正闪着粼粼的光,水汽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股湿润的腥气。张老栓拄着铁锹喘气,望着豁口处的乱石堆犯愁:“先生,这石头堆得跟小山似的,怕是得请石匠来炸开?”
尹喜却望着海星的方向笑了。此刻,那八颗星的光芒已敛到极致,只剩中心一点微光,像婴儿的呼吸般轻轻起伏。“不用炸。”他对民夫们招手,“去扛几根粗木来,要够结实的。”
三根碗口粗的松木被扛来,尹喜指挥着把木头的一端削尖,对准乱石堆最下面的缝隙猛地撬动。“《夏小正》说‘海星没处有石窍’,找石缝,顺着缝凿。”他话音刚落,李信已抡起大锤,錾子顺着石缝敲下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再敲第二下时,竟隐约听见“汩汩”的水声从石缝里传出来。
“有戏!”张老栓喊着,也抢过一把錾子加入进来。民夫们轮流上阵,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石头上,很快洇出一小片深色。忽然,“咔嚓”一声脆响,青石板裂开道口子,一股水流“哗”地从裂口里涌出来,在渠底冲出个漩涡,像找到了归宿般奔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