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渊。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困惑,不再是警惕,而是一种火山爆发前的剧烈震动。有怀疑,有渴望,有痛苦,有压抑了太久的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平静,却又无比坚定的脸。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巅的雪水,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试探与算计,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也不是在画饼。
他是真的,要把这件足以掀翻江城官场,让他自己都可能粉身碎骨的惊天大案,交到自己这个被排挤了十年,一无所有的“怪人”手上。
为什么?
他凭什么相信我?
石磊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他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想起了下午赵毅摔在他脸上的那本《纪律处分条例》。
想起了同事们那些夹杂着同情与嘲讽的目光。
想起了妻子不止一次在深夜里叹着气劝他:“老石,你都快五十了,跟他们犟,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
是啊,有什么用?他自己也问过自己无数遍。
没用。换来的只是打压,是排挤,是年复一年的蹉跎。
可是……
石磊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封血泪斑斑的举报信上。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叫邓毅的警察,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这些文字时的绝望。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破碎的家庭,在黑夜里无声的哭泣。
他胸中那团被冷水浇了十年,却始终没有彻底熄灭的火,在这一刻,轰然一声,冲破了所有的禁锢和压抑,烧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去他妈的冷板凳!
去他妈的蹉跎岁月!
老子是纪委的调查员!老子这辈子,就是为了办案而生的!
石磊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压抑了太久的激动。
他看着林渊,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他突然明白了。
这把蒙尘了十年的刀,终于……等到了那个敢于握住它,并为它开刃的执刀人!
石磊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吸进半生的委屈与不甘。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林渊都感到意外的动作。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因为久坐而满是褶皱的衣服,挺直了被岁月压弯的脊梁。
他的双脚,猛地并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他抬起右手,朝着林渊,敬了一个早已生疏,却又无比庄重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