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雨夜密信

雨丝在路灯下织成灰蒙蒙的网,林深把风衣领子竖到耳根,伞骨被风卷得咯吱作响。他站在老城区巷口,望着对面三楼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三天前那个戴翡翠镯子的老太太就是从这里坠楼的,监控里她的脚尖在窗台上点了点,像在踩什么看不见的节奏。

林先生来得挺早。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林深转身时伞沿扫过对方肩头,水珠溅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花。来人身穿藏青唐装,袖口沾着星点墨迹,正是昨天在市立图书馆帮他查民国档案的陈先生。

陈先生跟踪我?林深没接话,目光扫过对方怀里抱着的蓝布包裹,边角绣着并蒂莲,和他母亲遗物的包裹一模一样。

陈先生笑了笑,雨水顺着伞骨滴在他手背:令堂当年在女子师范教国文,这并蒂莲是她亲手绣的,说是要等最要紧的人回来。他掀开布角,露出半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静姝日记四个字力透纸背,今早整理旧书库,在民国二十三年的借阅登记册里翻到的。

林深的手指在伞柄上收紧。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坠楼,现场只留下一只翡翠镯子和半本烧焦的日记。他蹲下来翻开笔记本,第一页的字迹还带着少女的青涩:今日在巷口遇见穿月白长衫的先生,他说要带我看城墙根的野蔷薇。

令堂坠楼前三天,这本日记被人从档案室借走。陈先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借阅人登记的是,但那天图书馆根本没有访客记录——监控室的老张头说,那天下着和今天一样的雨,铁门从里面反锁了。

雨幕里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穿橘红雨衣的外卖员险些撞翻路边的垃圾桶。林深的余光瞥见斜对面二楼的窗户,有人影一闪而过,窗台上摆着个青瓷花盆,和他记忆里母亲养的墨兰一模一样。

陈先生怎么确定这是真的?他合上日记,雨水顺着伞骨滴在静姝日记四个字上,当年警方说母亲是因为家庭矛盾自杀......

令堂坠楼时手里攥着这个。陈先生从怀里摸出块碎玉,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我在墙缝里找到的,和令堂那只翡翠镯子的断茬能对上。他摊开手掌,碎玉在路灯下泛着幽绿的光,更奇怪的是,法医报告里写着令堂右手有陈旧性骨折,但我在她遗物里找到的病历显示,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可令堂出事那年才二十二岁。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翻母亲的旧木箱,在最底层发现张泛黄的诊断书,日期是民国二十二年三月十七日,右桡骨骨折,疑似外力所致。当时他问母亲,母亲只说是小时候摔的,可病历上疑似外力四个字像根刺,扎了他三十年。

令堂坠楼的地点是望江楼,那里以前是沈家的产业。陈先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沈砚,令堂日记里写的月白长衫先生,是当年沪上有名的文物贩子,后来在抗战时失踪了。上个月拍卖会上,有人用三百万拍了幅沈砚的《秋山行旅图》,落款日期是民国二十三年五月——可令堂坠楼是四月廿八。

巷口传来汽车鸣笛声,黑色轿车停在两人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张戴金丝眼镜的脸:林先生,沈老先生让我请您回去。司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湿漉漉的让人发闷。

林深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斑驳的砖墙。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十七分,和母亲坠楼的时间分毫不差。雨丝飘进领口,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老太太坠楼前,楼下卖馄饨的王婶听见她喊了句不是我,可警方笔录里写着死者情绪激动,无法沟通。

陈先生,这日记......他刚开口,轿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老人头发全白,左眼蒙着纱布,右眼里却闪着鹰隼般的光:小深,上车吧,你妈妈留下的东西,该回家了。

林深的喉咙发紧。他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十二岁生日那天,男人坐在飘窗上喝了半瓶茅台,说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给你找个新妈妈。后来他才知道,父亲所谓的新妈妈是继母,而母亲的遗物被锁在银行保险柜里,直到三个月前他拿到遗产继承权才见到。

他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陈先生欲言又止的脸。老人伸手摸他的脸,指腹有常年握笔的茧:你妈妈坠楼那天,我在南京出差。等赶回来,她已经......他喉结动了动,我在她枕头底下找到半块玉,和你手里这块能拼成完整的长命锁

轿车驶入江边的别墅区,路灯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林深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想起上周在母亲墓前遇到的陌生女人。她穿着月白旗袍,撑着油纸伞,说令堂托我给你带句话——小心沈家的玉。当时他以为是疯话,可现在怀里这本日记,父亲眼里的紧张,还有那块碎玉......

小深,你看这个。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个檀木盒子,打开后是幅卷轴。林深展开,是幅水墨山水,题款砚生沈氏,右下角盖着枚印章,二字被红笔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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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妈妈的字。父亲的手指抚过题跋,她当年在女子师范教国文,沈砚是她的学生。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渗出暗红的血,那幅画里有秘密,当年沈家派人抢了三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他走到窗边,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撑着伞往别墅里走,其中一个他认得——是父亲公司的保安队长,上周刚因为挪用公款被开除。

他们来了。父亲突然抓住他的手,把个U盘塞进他掌心,去地下室的暗格,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信......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深冲下楼时,正看见保安队长举着枪对准父亲,老人的血溅在檀木盒子上,把两个字染成了暗红。

林深扑过去,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墙上打出个焦黑的洞。保安队长的脸在雨幕里扭曲着:沈老爷子说,只要您拿到日记,就让我们送您和老东西上路。他举起枪又对准林深,您妈妈当年就该把东西交出来,省得......

住口!林深抄起桌上的青铜镇纸砸过去,保安队长躲闪时撞翻了花瓶。碎片划破他的手腕,鲜血滴在地上,和父亲的血混在一起。林深趁机冲过去,抓起地上的U盘塞进裤袋,转身往地下室跑。

地下室的门锁着,他用父亲的手表划开密码盘。暗格打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檀香涌出来,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叠资料:母亲的病历、沈砚的通缉令、还有半块翡翠镯子——和他手里那半块严丝合缝。

最底下是个牛皮纸袋,装着封血书。林深展开,是母亲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人按着手写的:沈砚不是汉奸,他是共产党。他们要的不是画,是藏在《秋山行旅图》里的密信。小深,记住,玉合则生,玉碎则亡......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林深把血书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暗格里的相框。照片里,年轻的母亲穿着月白旗袍,站在沈砚身边,两人身后是幅《秋山行旅图》,画中山涧边有块石头,形状像极了块玉。

雨还在下,林深摸出手机报警,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他听着楼上传来的打斗声,突然想起陈先生说的监控室老张头,还有那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当他的手指触到地下室墙上的暗纹时,突然明白母亲说的玉合则生是什么意思——那半块碎玉拼成的长命锁,内侧刻着行小字:望江楼,五月廿。

直升机降落在别墅草坪上,舱门打开的瞬间,林深看见陈先生站在机舱口,手里举着枪。他的唐装前襟沾着血,却笑得像个孩子:小深,你妈妈说得对,有些东西,是该回家了。

雨幕里,林深望着陈先生身后的国旗标志,突然笑了。他把U盘和血书塞进怀里,转身往暗格深处跑去。那里有面墙,母亲的照片下,刻着行他从未注意过的小字:吾儿小深,见字如晤。

(关键伏笔:1. 沈砚身份与《秋山行旅图》密信;2. 玉合则生的具体含义;3. 陈先生的真实身份;4. 监控室老张头的隐藏线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旧宅回声

梅雨季的潮气顺着木窗缝钻进来,苏晚把老式座钟的摆锤拨了拨,声里混着墙皮脱落的簌簌响。她蹲在客厅地板上,用软毛刷清理青砖缝里的青苔,第三块砖的缝隙里,露出半截铜钥匙。

苏小姐又在找什么宝贝?身后传来男声,苏晚手一抖,钥匙掉进青苔里。她回头看见穿墨绿西装的男人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周老板让我来问问,您要的民国二十三年的地契找到了吗?

苏晚捡起钥匙,用袖口擦了擦:陈先生不是说地契在老宅阁楼?她站起身,注意到男人脚边的皮箱,您这是......

沈家的后人来了。男人把皮箱放在桌上,箱盖弹开的瞬间,苏晚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说要见见当年走画的人。他抽出份泛黄的文件,这是上个月从香港拍卖行流出来的,沈砚的《秋山行旅图》,落款日期是民国二十三年五月廿三。

苏晚的手指抚过画上的题跋,砚生沈氏四个字力透纸背。她记得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那幅画里藏着你外婆的命,可母亲坠楼时,怀里的半块玉就攥在她手里,另一块在阁楼的砖缝里躺了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