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幽蓝印记

冰冷。无休无止的冰冷,像湿透的裹尸布,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汲取着体内最后一丝热气。林晚机械地划动着早已麻木的手臂,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背上和手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海水灌入伤口,盐分腌渍着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灼痛。但她不敢停下,怀中小满微弱的呼吸是唯一的动力,远处那艘逐渐放大的货轮轮廓是唯一的希望。

“呜——!”

货轮的汽笛声再次响起,雄浑而低沉,穿透海雾,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现实感。它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清船体锈迹斑斑的红色船舷和高耸的舰桥。甲板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动,朝着她们的方向指指点点。

得救了。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林晚冰冷绝望的内心艰难地闪烁。只要登上那艘船,就能离开这片吞噬一切的鬼海,就能得到治疗,就能……暂时喘息。

但右手掌心那枚烙印,却像一块冰,死死地压在那微弱的火苗上。那丝幽蓝的印记虽然隐没,但它带来的冰冷触感和那段破碎的信息——【坐标已记录…载体标记…等待回收…】——如同附骨之蛆,盘踞在意识深处,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星髓没有放过她们。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空间撕裂,并非终结,而是一个新的、更隐蔽的诅咒的开始。它们像最耐心的猎人,在她身上留下了追踪的印记,然后退入黑暗,等待着她放松警惕,或者……等待着她自己走向某个预设的陷阱。

这艘突然出现的货轮……真的是巧合吗?

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希望与猜忌如同两条毒蛇,在她心中疯狂撕咬。

货轮缓缓减速,最终在距离她们几十米外停了下来,巨大的船体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投下沉重的阴影。一艘救生艇被放下,几名穿着橙色救生衣的船员熟练地划着桨,快速靠近。

“坚持住!我们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喊道。

救生艇靠近,几双有力的大手将几乎冻僵的林晚和昏迷的小满拉了上去。粗糙的毛毯裹了上来,带着机油和汗味,却带来了真实的温暖。一名看起来像是船医的中年男子检查了一下小满的情况,又看了看林晚身上狰狞的伤口,眉头紧锁。

“老天,你们遇到了什么?海盗吗?”一个满脸络腮胡、像是大副的男人打量着她们,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审视。林晚和小满的狼狈状态显然远超普通海盗。

林晚蜷缩在毛毯里,牙齿咯咯作响,艰难地摇了摇头,嘶哑道:“……船……沉了……风暴……”她不敢多说,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暴露她们非同寻常的遭遇。

大副将信将疑,但看着她们凄惨的模样,尤其是昏迷不醒的孩子,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先上船再说!老杰克,给她们处理一下伤口!”

被称为老杰克的船医点了点头,示意水手们将救生艇划回货轮。

登上货轮的甲板,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林晚几乎虚脱。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并没有过多停留。这艘名为“远航者”号的货轮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到处是锈迹和磨损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货物和海水混合的味道,嘈杂但充满生机。

老杰克将她们带进一间狭小的医务室。酒精消毒的刺痛让林晚几乎晕厥,但她咬牙忍住,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躺在旁边病床上、依旧昏迷的小满。女孩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老杰克给她做了初步检查,除了体温偏低和轻微脱水,并没有发现明显外伤,这让他显得有些困惑。

“这孩子……倒是命大。”老杰克嘟囔着,给林晚手臂上最深的伤口缝合,“你们运气真好,这片海域最近可不太平,听说有好几艘小船莫名其妙就没了踪影。”

林晚心中一动,垂下眼睑:“……是吗?我们没听到消息。”

“谁知道呢,传言罢了。”老杰克耸耸肩,没有再多说。

处理完伤口,老杰克给林晚打了一针抗生素和镇静剂,强烈的疲惫感瞬间袭来。她被安排到一间狭窄的船员舱房休息,小满被放在她旁边的床铺上。

舱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引擎持续的低沉嗡鸣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林晚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爬到小满床边。女孩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轻轻掀开被角,手指颤抖地抚上小满胸口的位置。隔着病号服,那枚三色烙印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彻底沉寂了。

但她右手掌心的烙印,却在那丝幽蓝印记隐没的地方,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冰凉的刺痛感,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冰针,深深扎在那里。

她尝试着集中意念,去感知那丝幽蓝。起初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但当她几乎要放弃时,一段极其模糊、极其破碎的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猛地撞入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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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图像,更像是一种……感知。冰冷、光滑、无尽的黑暗……还有某种规律的、巨大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来自极深极深的地下,或者……海底?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非人的意念碎片,断断续续地传来:

【…协议…休眠…】

【…标记稳定…通道维持…】

【…等待…“摇篮”…响应…】

摇篮?响应?

林晚猛地收回手,心脏狂跳!星髓……或者它背后的存在……并没有休眠!它们只是在等待!等待某个被称为“摇篮”的东西响应?而她们……她们是标记,是维持通道的锚点?!

这艘货轮……要开往哪里?它的航线……会不会正好经过……那个“摇篮”所在的位置?!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挣扎着爬起来,扑到舱门边,试图打开门,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不是简单的门锁,而是某种电子锁,面板上的指示灯闪烁着冰冷的红光!

“开门!放我们出去!”林晚用力拍打着金属舱门,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引擎单调的嗡鸣。

她被囚禁了!这根本不是救援!这是……转运!

就在这时,舱内的广播喇叭突然响起了电流的嘶嘶声,然后,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实验体L-W-01,请保持安静。航行期间,请待在指定舱室。目的地:‘摇篮’港口。预计抵达时间:48小时。重复,请保持安静。”

实验体!摇篮港口!48小时!

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了!这艘看似普通的货轮,根本就是另一个陷阱!是“星髓”或者“监管者”序列的另一个环节!它们早就计算好了这一切!那道混沌射线信号,那个虫洞,这艘“恰好”出现的货轮……全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就是将她们这只被标记的“载体”,送往那个所谓的“摇篮”!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舱门,缓缓滑坐到地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她淹没。这一次,连挣扎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掌心那枚烙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徒劳。逃过了祭坛,逃过了深海猎杀,却最终逃不过这早已编织好的、冰冷的命运之网。

48小时。

她抬起头,看向床上依旧昏睡的小满。女孩恬静的睡颜在昏暗灯光下如同天使。

不。不能放弃。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还有时间。48小时。在这艘船上,一定有机会。必须找到机会。

她不再拍打舱门,而是艰难地站起身,开始仔细检查这间狭小的舱室。墙壁,地板,天花板,通风口……任何可能存在的缝隙或弱点。

引擎在轰鸣,货轮破开海浪,朝着未知的、被称为“摇篮”的目的地坚定前行。

囚笼已经合拢。

但笼中的困兽,并未停止寻找獠牙。

幽蓝的印记在掌心沉默,等待着最终的“回收”。

而林晚的目光,则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一丝冰冷的、不肯屈服的火焰。

这场航行,注定不会平静。

时间在引擎单调的嗡鸣和海浪永无止境的拍打声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分钟都像在冰冷的铁锈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林晚背靠着冰冷的舱门,蜷缩在阴影里,像一头受伤后舔舐伤口、却时刻警惕着猎犬脚步声的野兽。

镇静剂的药效正在褪去,伤口缝合处的疼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一下下啃噬着她的神经。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必须保持清醒。

48小时。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囚笼。不足五平米的狭窄空间,除了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铁架床(小满正躺在上面),一个焊死在墙上的小桌板,一个紧闭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狭窄卫生间,再无他物。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漆成毫无生气的灰白色,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明显的缝隙。天花板角落,一个半球形的监控摄像头如同冷漠的眼睛,红色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无声地宣告着监视的存在。

通风口。唯一的希望。

那是一个位于天花板另一角、大约巴掌大小的金属格栅。格栅的网眼很细密,似乎是为了防止物品掉落堵塞管道。但……如果能有工具撬开它呢?

林晚的目光落在卫生间那个不锈钢的、同样被焊死的马桶水箱盖上。边缘似乎……有些锋利?她挣扎着爬起来,忍着伤口的剧痛,踉跄地走进卫生间。马桶水箱盖是整体铸造的,与底座连接处确实有细微的、未经打磨的金属毛边。很薄,很脆,但或许……

她伸出被粗糙毛毯磨得发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去抠刮那点毛边。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指尖很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只刮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属碎屑。

小主,

不行。这样太慢了。48小时,就算不吃不喝不睡,她也弄不断这玩意儿。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马桶水箱,粗重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引擎声掩盖的电子锁开启声,从舱门外传来。

林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她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盯住房门。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张略显疲惫、带着警惕的脸探了进来。是那个叫老杰克的船医。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片面包、一小盒牛奶和一些简单的药品。

“该吃东西了,还有药。”老杰克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快速扫过舱内,尤其在林晚身上和她刚刚试图抠刮的水箱盖位置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迅速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林晚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老杰克似乎有些尴尬,他将托盘放在门口的地上,并没有完全走进来。“吃了吧,对孩子好。”他指了指依旧昏睡的小满,声音更低了些,“这船……不太平。别惹麻烦。”

说完,他迅速退了出去,舱门再次“咔哒”一声锁上。

林晚的心脏却因他最后那句话和那个眼神猛地一跳!不太平?别惹麻烦?他是在暗示什么?这艘船上的船员,并非铁板一块?这个船医……或许知道些什么?或者,他对她们抱有某种程度的……同情?

一丝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希望火苗再次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