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细密的冰针,穿透皮肉,扎进骨髓,甚至试图冻结流淌的血液和跳动的灵魂。
意识在一片混沌的冰海中沉浮,仿佛被冻结在万载玄冰的核心。右臂撕裂的伤口、腰腹间被尸毒侵蚀的麻木阴冷、左腹灵魂裂痕传来的钝痛……所有的感知都被这极致的寒冷覆盖、麻痹。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微弱悸动,如同冰层下即将熄灭的烛火,顽强地维系着最后一丝存在。
萧辰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石头,沉在冰冷死寂的黑暗之底。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寒意在吞噬一切。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这片冰冷虚无的瞬间——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如同破开冻土的春芽,悄然从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
是那块暗金色的观星罗盘残片。
它依旧被萧辰死死攥在手中,紧贴着皮肤。此刻,它正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暗金色微光,不再有之前爆发时的璀璨夺目,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顽强地抵抗着无边的寒冷。残片上的星辰符文极其缓慢地流转着,每一次微弱的明灭,都牵引着周围混乱暴戾的星辰之力,将其转化为一丝丝精纯温和的暖流,涓涓细流般注入萧辰近乎枯竭的经脉,滋养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灵魂。
这暖流微弱,却至关重要。它像一根坚韧的丝线,将萧辰即将涣散的意识,一点点从冰冷的深渊中拉回。
模糊的视线在黑暗中艰难聚焦。
借着罗盘残片散发的微弱星辉,萧辰看到了令他震撼的景象。
他并没有坠落到裂谷的尽头,而是被无数从岩壁中探出的、如同巨大水晶触手般的蓝色冰晶根须,层层叠叠地托住、包裹了起来!这些根须粗壮如蟒,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的、仿佛来自亘古冰川的冰冷蓝光!根须表面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冰晶颗粒!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些冰晶根须的源头,赫然扎根于裂谷最深处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壁之上!而在那冰壁的中心,一株庞大到难以想象、通体由幽蓝色冰晶构成的巨树,正无声地生长着!它的枝干虬结,如同盘踞的冰龙,枝叶伸展,如同冻结的星河!整株巨树散发着磅礴、古老、纯粹到极致的寒冰星辰之力!正是这股力量,形成了这片冰渊,也孕育了这些托住他的冰晶根须!
混沌星魂在接触到这股磅礴精纯、却又带着极致寒意的星辰之力时,发出了微弱的、带着好奇与渴望的悸动。罗盘残片的指针,此刻正微微颤动着,坚定不移地指向冰壁中心那株幽蓝冰晶巨树的方向!
这裂谷深处,竟隐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奇观!这株冰晶巨树……是什么?混沌星魂的悸动和罗盘的指引……又意味着什么?
没等萧辰细想,一股强烈的疲惫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体内残存的混沌星魂之力在爆发护主后彻底沉寂,尸毒的阴冷再次蔓延,灵魂裂痕的钝痛在精神松懈后变得格外清晰。罗盘残片传来的暖流虽然维系着生机,却无法支撑他继续清醒。
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地合拢。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头顶上方、那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裂谷出口方向,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如同雷霆震怒般的咆哮,以及山崩地裂般的恐怖轰鸣……
……
“废物!一群废物!”
“眼皮子底下!竟让阴尸宗的杂碎建了炼尸坛!还差点折损我武院十数名精英弟子!”
“查!给本座彻查!星陨古矿掘地三尺!所有与之勾结者,杀无赦!”
星陨武院,主殿“星穹殿”内,如同风暴的中心。
院长司徒陨端坐于主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万载寒冰,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实质!他手中端着的茶杯早已化为齑粉,茶水蒸发无踪。下方,数名气息渊深如海、身着长老服饰的强者垂首肃立,额头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殿内巨大的水镜术投影上,正清晰地回放着秦导师等人拼死传回的、记录着白骨祭坛、墨玉尸池、被钉在祭坛上的主傀以及岩壁上那抽取星力阴气的邪异长钉的画面!那亵渎星辰、炼尸夺魄的景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刺激着每一位武院强者的神经!
耻辱!滔天的耻辱!这无异于在星陨武院这个以星辰为名的圣地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执法堂何在?!” 司徒陨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在!” 一名面容冷峻如铁、眼神锐利如鹰的黑袍老者(执法堂首座,铁鹰)一步踏出,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本座给你一个时辰。” 司徒陨的目光扫过水镜上那阴尸宗黑袍人焦黑的身影,“带着他的头回来。其余阴尸宗余孽,挫骨扬灰!所有与此事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一律打入‘黑星狱’,搜魂炼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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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 铁鹰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任何废话,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厉芒,瞬间消失在大殿之中!紧接着,殿外传来尖锐急促的破空声,数十道同样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紧随其后,杀气腾腾地扑向星陨古矿!
武院这头沉睡的雄狮,彻底被激怒了!清剿的雷霆之怒,已然降临!
司徒陨的目光缓缓移开水镜,落在了殿内另一个角落。
秦导师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勉强站立。他身旁,是同样狼狈不堪、伤势不轻的柳菲菲、罗烈等人。他们的脸上,除了劫后余生的苍白,更多的是心有余悸的恐惧和对裂谷深处那道璀璨星芒的震撼与茫然。
“秦川,” 司徒陨的声音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详细说说,最后那道星芒……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川(秦导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势和灵魂的震荡,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道:“回禀院长,最后关头,那邪修欲对坠入裂谷的萧辰及柳菲菲等人施展绝杀‘九幽尸火’。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一道难以形容其璀璨的星芒光柱,自裂谷深处爆发而出!其威能……其意志……纯粹浩瀚,涤荡阴邪!瞬间重创了那武魂境的邪修!”
他眼中依旧残留着震撼:“弟子……弟子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星辰之力!仿佛……仿佛星辰本源意志的显化!”
“萧辰?” 司徒陨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他的目光转向柳菲菲和罗烈。
柳菲菲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染血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是星辰院的萧辰!他……他为了救我们,被那邪修的尸火逼得坠入了裂谷……那道星芒……就是从他被黑暗吞噬的地方……爆发的!” 她回想起那瞬间的光明,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星辰院?” 司徒陨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名字在武院早已等同于荒废的代名词。他身旁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儒雅的长老(丹院首座,青木长老)忽然开口,语气凝重:“院长,那道星芒爆发之时,藏经阁顶楼的‘观星镜’……曾有过极其短暂的异常共鸣!其本源波动,古老纯粹,绝非寻常弟子所能拥有!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甚至可能与传说中的……星辰本源有关!”
此言一出,整个星穹殿瞬间陷入了更加压抑的死寂!所有长老的目光都变得无比凝重和炽热!星辰本源?!这牵扯太大了!
司徒陨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深邃如同星空,谁也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数息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萧辰何在?生死如何?”
“弟子无能!” 秦川面露愧色,“那邪修被重创后,其主傀立刻护主,弟子与残余尸傀缠斗,未能及时探查裂谷深处……萧辰……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