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凄切，枯藤老树。

龙擎天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在返回故乡龙家村的泥泞小路上。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早已沾满了尘泥，如同他此刻的心境，蒙着一层拂不去的灰败。

五十载了。

距离他当年意气风发，离家寻仙访道，整整过去了五十年。

五十年间，他餐风饮露，闯荡过危机四伏的妖兽山脉，探寻过虚无缥缈的古修洞府，也曾为了一株最低阶的灵草与人拼死搏杀。凭借着一本残缺不全的《引气诀》和远超常人的毅力，他硬生生在灵气稀薄的南荒边缘修到了炼气期六层。

这修为，在真正的修仙大派眼中，与蝼蚁无异。但在散修之中，尤其是他这般毫无根脚的散修里，已算不易。

然而，炼气期寿元不过百二十载。如今他已七十有五，气血开始不可遏制地衰败，修为卡在炼气六层巅峰整整十年，寸进不得。那筑基之境，如同镜花水月，对他这等散修而言，遥不可及。

前路已绝。

“仙道……仙道……终究是一场空。”龙擎天望着远处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点微薄的法力，正随着寿元的流逝而缓缓沉寂，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大限将至的阴影，比任何凶兽都更让人绝望。

既仙路无望，那便回归凡俗吧。至少，为龙家留下一脉香火，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父母早已故去，族中仅剩的远房堂兄，前些年捎来口信，说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邻村柳家的姑娘，名唤如烟，贤良淑德，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当时他嗤之以鼻，心中仍有不甘。如今，这却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 ……

龙家村，张灯结彩。

尽管龙擎天离家五十载，但他“修仙者”的身份，在闭塞的村庄里依旧带着神秘的光环。堂兄龙大山更是将他视为光耀门楣的希望，将婚事办得极为隆重。

洞房内，红烛高燃。

新娘子柳如烟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沿，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她能感觉到那个传说中的“仙人”夫君走了进来，脚步沉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龙擎天看着眼前的新娘，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拿起秤杆，轻轻挑开了那片红色。

烛光下，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脸庞，眉眼低垂，带着少女的羞涩，亦有一种天然的娴静气质。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夫君。”柳如烟声如蚊蚋，脸颊绯红。

龙擎天点了点头，坐在一旁。他不知该如何与这凡俗女子交流，五十年的修仙生涯，早已让他与寻常百姓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我……仙路已绝，寿元无多。日后，只怕会委屈了你。”龙擎天沉默片刻，还是坦然相告。他不想欺骗这个将一生托付给他的女子。

柳如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柔和的理解：“夫君既是仙人，如烟便已心满意足。往后日子，如烟会尽心侍奉，为龙家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