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化不开,仿佛墨汁泼透所有空隙。
唯余一盏烛火在瓦房小卖部深处幽幽晃动,如垂暮之人最后的呼吸。
灯油将尽的火焰,艰难地舔舐着黑暗的边缘,却只勉强映亮货架上几排蒙尘的玻璃罐子。
罐中腌渍的辣椒,多数已烂软变形,透出陈腐的酸气,犹如一个个无人认领的、溃烂的残梦。
老人枯坐暗影深处,皱纹的沟壑里盛满烛火也照不透的沉默。
没有顾客,早已没有顾客了。
连最后一点活气,也被远处新开的小店吸尽了
......那里灯火如昼,冰柜轰鸣,雪糕、辣条、芒果酸、各色药片......
崭新闪亮的一切应有尽有,连同过路人的笑声也被轻易俘获。
此地,却只有这间瓦房,孤悬在居民区渐远的遗忘边缘。
连白日的光线也怯懦地绕道而行,只吝啬地漏进几缕,照见灰尘在滞重的空气里缓缓浮沉。
时间在此地格外黏稠,仿佛凝滞不前。
只有烛火偶尔微弱一跳,映得老人眼窝深处,那两粒浑浊的瞳仁如深潭中的沉石,偶尔闪过一点微弱的光。
这光,并非期待,倒更像一种漫长等待后近乎麻木的确认。
他守着这摊货,守着这罐罐腐烂的旧时光,守着这片被新生的、喧嚣的潮水彻底抛下的孤岛。
偶有夜行人匆匆路过这扇昏暗的窗口,脚步踩碎寂静,又飞快地被更广大的黑暗吞没。
窗内烛光如豆,只能映出他们模糊轮廓的一角,随即又沉入无边墨色。
无人驻足,无人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