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终章前夜教子孙,麦穗传志留遗言

油灯的火光在墙上晃了一下,麦穗把青铜匣轻轻合上。她没再看它,只是用布巾裹好,放进行囊最底层。陶片上的符号还摊在桌上,阿禾画的兽皮卷也未收起,但她不再去碰。

她起身吹灭两支艾草香,只留一支在案头燃着。烟很淡,飘得慢。她走到门边拉开木栓,夜风立刻涌进来,带着田里的湿气。

她站在门口,等了不到一盏茶功夫,第一个妇人就到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二十个女人陆续走进夜读会的旧堂,脚底沾着泥,手里都抱着麻布包。她们不说话,依次在土台下坐下。

阿禾最后一个进来。她没坐,站到麦穗身侧,低声问:“都准备好了?”

麦穗点头。她从行囊里取出两捆东西。一捆是竹简,用红绳扎紧,封口贴着她的指印。另一捆是卷轴,外层裹着油布,边角有些磨损。

她把竹简放在案上,解开绳子,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律注》两个字,笔画粗重,是她三十岁那年亲手刻的。

“这是第一版。”她说,“后来改过七次,加了种田的规矩、分水的法子、女子立户的条文。每一笔,都是咱们一块一块试出来的。”

她抬眼看台下的妇人。“有人记过账,有人量过地,有人守过渠。这书不是我一个人写的。”

一个年轻些的妇人站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我们愿意学,也愿意传。但……能不能只交给几个人?怕太多人乱改。”

麦穗走下土台,走到她面前,扶她坐下。“不行。谁都能改,谁都能加。要是只给几个人,那就又变成老爷们说了算。”

她转身走向卷轴,解开油布,展开一截。上面画着水渠走向、井位分布、坡度标记,密密麻麻全是线条和小字。

“这是《农产图》。”她说,“从赵家村开始,画到七乡十八屯。哪块地缺水,哪条沟能引流,都标着。你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抄本,但这一份是母本,将来谁要修渠、开田、建晒场,都得照它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不一定能回来。”

堂内一下子静了。有人低头,有人攥紧了衣角。

“朝廷让我进京,领那个‘贤妇’金印。”她笑了笑,“他们觉得我听话,能当样子。可我知道,这一去,不一定还能回得来。”

阿禾站在角落,手按在腰间的匕首柄上。她没说话,但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像是在确认什么。

麦穗重新走上土台,从行囊里拿出那个青铜匣。她没打开,只是把它放在竹简和卷轴中间。

“这里面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她说,“但它比我活得久。将来有一天,会有人认出它写的是什么。到那时,你们一起看。”

台下有个老妇人抹了眼泪:“您教我们识字、管账、定井位,现在又要走。我们……怕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