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藤条上的刺擦着竹桩发出细响。麦穗站在篱墙前,手里的竹尖刚削完,指节上沾着木屑和泥。她把刀收进腰侧,正要开口安排下一段围栏的位置,远处田埂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人从官道拐进来,手里拿着锄头、扁担,脸上带着怒气。最前面那个缺了耳角的男人声音最大:“那井不能挖!再挖下去,地脉就断了!”
麦穗认得他。昨儿在井边转悠过三趟,说是邻村逃荒来的。她没多问,只觉得这人眼神总往阿禾记事的陶片上瞟。
“谁说的?”她往前走了两步,跨出篱墙。
“全里都传遍了!”那人喊,“妇人动土掘深井,惊了龙神,明年一粒粮也收不到!你看看天,已经十天没下雨了!”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要是旱死庄稼,我们喝西北风去?”
麦穗没说话。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陶片,掏出炭笔,在上面画了几道线。地下水脉的走向,她早就记熟了。她把陶片举起来,对着人群:“你们怕旱?我挖的是活水井。水从山底流过来,不是靠老天爷赏脸。”
“妖言惑众!”那人一脚踢翻陶片,“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地脉?前日筑篱挡人,今日挖井断命,下一步是不是要点火烧天?”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男人举起锄头,朝工地走去。井才挖到八丈深,石砌的井壁还没封顶,边上堆着凿下来的土块和工具。
麦穗转身就走,直奔井口。
她把鹿皮囊放在地上,解开绳扣,里面是几块干饼和一把种子。她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的泥痕和旧伤。艾草绳贴在腕上,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一圈。
“你们不信?”她说,“那我下去。三日不上来,说明这井真能吸走地脉——到时候你们填了它,没人拦。”
话没说完,她踩上井沿的脚窝,一跃而下。
井口顿时炸开锅。有女人尖叫,有男人骂她疯了。那个缺耳角的男人挤在前头,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喊:“让她死里头!省得祸害全村!”
阿禾冲到井边,抓起绳子就要往下放。麦穗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别放人下来。送饭就行,每天一次。把我在陶片上写的字拿给大伙看。”
阿禾咬住嘴唇,点点头。
第一天,她送来一碗粟米粥,还热着。井口围了不少人,都在听底下有没有动静。阿禾把一块新写的陶片举起来:“水位涨了一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