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误入鸭群的白鹤,总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与矜傲。
除了因学业而被徐夫子安排在一处,他几乎不屑于与王富贵和潘仁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他们,那眼神清澈却冰冷,仿佛在看某种无关紧要的摆设。
唯独对陈耀祖,他的态度复杂难明。
那是一种掺杂着竞争、警惕,以及一丝极不情愿的认可的别扭关注。
实在是因为陈耀祖在学业上“咬”他咬得太紧!
虽然“乙班第一”的名头至今仍稳稳挂在他姚宗胜的名下,但两人课业文章上的差距,往往仅在毫厘之间。
更让姚宗胜如鲠在喉的是,偶尔徐夫子考教一些偏重实务或需要奇巧思路的题目时。
陈耀祖那家伙竟能异军突起,反压他一头,将他挤到第二的位置上去!
这段时间的乙班课堂,俨然成了这两人没有硝烟的战场。
徐夫子每有提问,底下学子们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在陈耀祖与姚宗胜之间逡巡,期待着他们的应对,比较着他们的高下。
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每一次精彩的作答都能引来压抑的低叹,每一次微小的失误也让人扼腕。
面对这般情景,端坐讲台的徐夫子却是乐见其闻,捋须微笑。
学子之间有竞争,有危机感,方能激发出更大的潜能。
他深谙此道——无论何等生灵,久处安逸必失其锐气。
科举之道,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优胜劣汰,残酷无比。
有此二子相互砥砺,于他们自身,于整个乙班的学风,皆是幸事。
为了能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不落下风,陈耀祖几乎是拼尽了全力。
每日下午,他雷打不动地先在徐夫子的书房受教一个时辰。
待夫子离去,潘仁和姚宗胜他们也各自回去后,他往往仍会留在那满室书香之中,就着窗外渐次昏暗的天光,或是点燃一盏油灯,继续埋首苦读,一待便是三个多时辰。
当然王富贵也是非常讲义气,这种时刻,也未缺席。
常常是管理学堂杂务的徐伯看不过眼,怕他俩熬坏了眼睛、饿坏了身子。
几次三番前来催促,陈耀祖他俩这才恍然惊觉时辰已晚,依依不舍地合上书卷。
陈耀祖也不再满足于徐夫子书房里的藏书。
偶尔休沐日,他会拉上王富贵一同去县里的书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