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溅天阙

午门广场的腥风尚未散尽,皇城根下的暗流却已化作汹涌的决堤洪峰,裹挟着绝望的疯狂,狠狠撞向那巍峨的宫墙!

天牢深处,阴湿的石壁渗着寒水,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在死寂中格外瘆人。高焕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昔日紫袍金甲、叱咤风云的柱国大将军,此刻披头散发,囚衣污秽,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铁门“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狱卒短促的惨哼,一个身披玄色劲装、满脸戾气的青年撞了进来,正是他骁勇却少谋的长子,京畿三大营之一的飞熊营都尉——高崇。

“父亲!”高崇扑到铁栅前,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成了!外面接应的人手都备齐了!东华门、玄武门的守将,都是咱们高家旧部!儿子以您的虎符和太后懿旨为凭,已暗中调集飞熊营最精锐的三千甲士!还有府中蓄养的死士,今夜子时,就是咱们杀出去的时候!”

高焕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如同濒死的凶兽:“好!好!不愧是我高焕的儿子!”他挣扎着站起,铁链哗啦作响,一股困兽犹斗的凶悍气息勃然爆发,“萧景琰那个小畜生!以为把老夫关进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就万事大吉了?做梦!老夫经营京畿二十载,根须盘结,岂是他一个黄口小儿能轻易斩断的?!”

他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子时!攻破天牢!直取乾元殿!杀了那个小畜生!这大晟的龙椅……该换个人坐了!”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黄袍加身、百官匍匐的景象,“只要老夫出去,振臂一呼,京营大半仍会听令!太后……哼,她别无选择!这江山,本就该是强者的囊中之物!”

“是!”高崇眼中也燃起嗜血的火焰,“儿子必亲手摘下那小皇帝的头颅,为父亲雪耻!为大业祭旗!”

子时,朔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粒,狠狠抽打着皇城巍峨的轮廓。往日戒备森严的宫城,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东华门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几声沉闷的机括响动后,竟被从内部悄然打开!早已埋伏在外的飞熊营甲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在高崇和一群蒙面死士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地涌入宫禁!

“杀!”

“清君侧!诛昏君!”

“拥立高柱国,还大晟朗朗乾坤!”

口号在死寂的宫苑中骤然炸响,带着扭曲的正义与赤裸的野心!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撕裂了雪夜的黑暗。猝不及防的零星侍卫如同纸糊般被砍倒,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高焕已被死士救出,换上了一身临时拼凑的明光铠,虽不复往日威仪,但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凶戾之气,却让簇拥在他周围的叛军心胆俱寒又莫名亢奋。

“冲!直奔承乾宫!休要走脱了萧景琰!”高焕夺过一把斩马刀,刀锋在雪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他须发戟张,状若疯魔,“挡我者死!”

叛军如同决堤的浊流,沿着预定的路线疯狂推进。沿途遇到的抵抗微弱得可怜,偶尔有忠于皇帝的侍卫小队试图拦截,也迅速被十倍于己的叛军淹没。这异常的“顺利”,非但没有让高焕父子警觉,反而更助长了他们心中那“天命在我”的狂妄气焰!

“看!父亲!那小皇帝已是众叛亲离!连这皇城侍卫都如此不堪一击!”高崇一刀劈翻一个试图敲响警锣的内侍,溅了一脸温热的血,狰狞大笑,“他完了!他彻底完了!”

高焕亦是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间回荡,充满了极致的得意与猖狂:“黄口小儿!只知在朝堂上耍些嘴皮子功夫,玩弄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真到了刀兵相见、你死我活的关头,他懂什么?!老夫戎马半生,这大晟的江山,是靠刀枪打出来的!不是靠他那点鬼蜮伎俩能坐稳的!今日,老夫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便已杀到了皇宫的心脏——承乾宫前那巨大的汉白玉广场!广场尽头,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承乾宫,在风雪中巍然矗立,宫门紧闭,只有几点昏黄的灯火透出,显得异常孤寂。

而就在广场中央,一方巨大的青铜鼎旁,静静伫立着一个人影。

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如松,正是萧景琰!

他竟孤身一人!

夜风吹拂着他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他手中甚至没有武器,只是随意地负手而立,仿佛在欣赏这雪夜的景致。他身后,是紧闭的乾元殿大门,身前,是黑压压一片、刀甲森然、杀气腾腾的三千叛军!

这一幕,充满了荒诞与极致的反差!

“哈哈哈哈——!”高焕看清那孤零零的身影,狂笑声几乎要掀翻广场的飞雪,所有的疑虑和谨慎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排开众人,大步向前,手中斩马刀直指萧景琰,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扭曲变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小畜生!你也有今日?!孤家寡人的滋味如何?!你的御林军呢?你的忠心走狗呢?!都弃你而去了吗?!”

他环视四周死寂的宫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快意:“你以为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算计,靠杀几个不中用的文官,就能扳倒老夫?就能坐稳这江山?!痴心妄想!这天下,终究要靠手中的刀说话!”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被堵在死胡同里的丧家之犬!”高崇也策马上前,与父亲并肩,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跪下来!向我父亲磕头求饶!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定将你千刀万剐,悬首午门!”

三千叛军也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呐喊,刀枪撞击盾牌,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声浪几乎要将萧景琰单薄的身影淹没。

面对这滔天的恶意与疯狂的叫嚣,萧景琰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愤怒或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平静,比这寒冬的冰雪更冷,比高焕手中的刀锋更利。他的目光,如同两口万载寒潭,平静地倒映着高焕父子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容,倒映着叛军狰狞的嘴脸。

“说完了?”萧景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高焕的笑声戛然而止,被这异常的平静刺得心头莫名一跳,但旋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和杀意取代:“死到临头,还敢装神弄鬼!给我……”

“杀”字尚未出口,萧景琰动了。

他没有拔剑,没有呼救,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只是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诡异到极点的动作。

他负在身后的右手,随意地向前一伸,手中不知何时竟握着一个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陶土酒杯。

然后,在三千叛军和高焕父子错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荒谬的目光注视下,萧景琰手腕轻轻一抖。

“叮——”

一声清脆、细微、甚至有些悦耳的瓷器碰撞声响起。

那只漆黑的陶土酒杯,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不偏不倚,正正地撞在了他身前那尊巨大、古朴、象征着江山社稷的——青铜方鼎的鼎耳之上!

脆响,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被放大了无数倍!

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所有的死寂!

又像是点燃了某个无形引信的火星!

“嗡——!”

就在酒杯碎裂的刹那,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雪夜的宁静!这号角声并非来自一处,而是四面八方,从承乾宫两侧的宫墙后,从广场四周高耸的殿宇楼阁顶端,同时响起!低沉雄浑的音浪层层叠叠,瞬间压过了叛军的喧嚣,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广场!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