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北狄王帐,没有往日的肃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砰!”
颉利单于狠狠一掌拍在面前的硬木案几上,坚实的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的金碗银壶震得叮当作响。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因极致的愤怒而充血,显得愈发可怖,一双虎目之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查!给本汗彻查!昨夜值守巡逻的是哪些废物?!负责各营区警戒的将领统统给本汗绑来!”颉利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整个王帐嗡嗡作响,“五名千夫长!三名督战官!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被人割了喉咙!就在我们数十万大军驻扎的核心营盘!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他面前,金狼部族长额尔德木图、苍狼部族长巴图尔、玄豹部族长阿古达木等核心人物垂首而立,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们也是在刚刚才得到消息,震惊之余,更多的是脊背发凉。汉人的暗影卫,竟然已经渗透到了这种地步?能在万军丛中,精准找到并刺杀中级军官,如入无人之境!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颉利粗重的喘息声。几位族长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明显处于暴走边缘的单于。
又发泄般地怒吼了片刻,颉利才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他深吸了几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只是那冰冷之下,是翻涌的岩浆。
“传令!”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大军按原计划集结,即刻开拔,继续攻城!”
“单于?”额尔德木图忍不住抬头,“军心恐有动摇,是否暂缓一日,先肃清内部……”
“不能缓!”颉利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萧景琰巴不得我们停下来!一旦停止攻势,哪怕只有一日,汉军就能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修复工事,轮换休整,我们前两日疲敌、消耗的努力便会大打折扣!绝不能让敌人如愿!”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下令:“那些被刺军官的空缺,立刻由他们的副手接任!若副手一同罹难,则由其麾下资格最老、威望最高的百夫长暂代其职!务必在开拔前完成交接,确保各部指挥不断!”
“是!”几位族长见单于决心已定,不敢再多言,立刻领命,匆匆出帐安排。
很快,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划破清晨的天空,北狄大营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躁动起来。各部人马在各级军官的呼喝驱赶下,勉强集结列队,再次如同黑色的潮水,浩浩荡荡地涌向云州城。
然而,与以往那种带着野性与狂热的进军不同,今日的队伍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不安。
行军途中,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士兵队列中悄然蔓延。
“喂,听说了吗?昨夜营里出大事了!”一名走在先锋队伍里的瘦高士兵,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说道,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惧。
“什么事?我睡得死,啥也不知道。”
“好几个千夫长大人,还有督战官,被人……被人暗杀了!就死在自家营帐里!”瘦高士兵声音发颤。
“什么?!怎么可能?!”同伴脸色瞬间煞白,“营里守卫那么严……”
“是汉人的暗影卫!听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干这种勾当!连军官大人都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我们这些小兵……”瘦高士兵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旁边另一个听到对话的士兵也凑了过来,声音带着恐慌:“是啊,待在军营里连觉都睡不安稳,这仗还怎么打?谁知道今晚那把刀会不会落到我们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