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崇韬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甲叶铿锵作响,带着一股决然的杀伐之气。
御书房内,只剩下萧景琰与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渊墨。
“陛下,”渊墨的声音如同幽谷中的冷泉,打破了寂静,“阿古拉信中亦提及,经此巴图之事,颉利对内部清查更为严苛,对我暗影卫的存在已如芒在背。我们的人,后续行动恐怕会愈发艰难。”
萧景琰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云州城沉沉的夜色,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颉利既然这么忌惮朕的暗影卫,那朕……就送他一份‘大礼’,帮他‘安心’。”
渊墨微微抬头,阴影下的目光闪动:“陛下的意思是?”
“北狄在朕这云州城内,埋下的暗探、眼线,虽然大多废物,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但有时候,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栽赃陷害,离间计,说起来简单,但我们的人在他内部被严密监控,难以施展。那么……”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渊墨,眼神幽深:“这件事,就要靠你们了。想办法,让颉利‘确信’,他军中的‘暗影卫’,已经被他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或者……干脆就是我们故意抛出去的诱饵。让他把注意力,从内部清查,转移到别处去。比如,怀疑是城内的‘暗探’无能,泄露了军中情报?”
渊墨瞬间领会了皇帝的意图。这是要行反间之计,利用北狄自己的暗探系统,来为真正的暗影卫打掩护,从而降低颉利的戒心,为阿古拉、千面和扎那他们后续的行动创造空间。
“臣,明白。”渊墨微微躬身,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臣会安排,让颉利单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去吧,做得干净些。”萧景琰摆了摆手。
渊墨不再多言,身形如同融入烛光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御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萧景琰一人。他缓步走回书案前,案上,摆放着一副未完的棋局。黑白双子纠缠绞杀,局势复杂,白棋看似大军压境,气势汹汹,将黑棋逼入角落。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棋枰之上,沉吟片刻。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棋罐中拈起一枚光滑冰凉的黑色棋子。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白棋的层层围堵,落在了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军阵中心,一个极其微妙、看似绝无可能落子的位置上。
没有丝毫犹豫,萧景琰手腕轻轻一沉。
“嗒。”
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格外清晰。
那枚黑子,精准地落在了白子军阵的核心腹地,深陷重围,四面八方皆是敌子,看似自投罗网,绝无生机。
然而,若是有顶尖棋手在此,细观此局,便会发现,这看似莽撞的一子落下之后,整个棋局的“气”却隐隐为之一变。黑棋虽依旧险象环生,但那一线被白棋重重封锁的脉络,似乎因这一子的投入,而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松动与……契机。
萧景琰负手而立,凝视着这盘因一子而气象更新的棋局,目光悠远,仿佛已穿透了眼前的方寸棋盘,看到了北疆之外,那更加波澜壮阔、杀机四伏的天下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