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皮肤,在少年时曾是被嘲笑、被孤立的缘由,而在这里,却成了勤劳与坚韧的象征。
烈日下汗水与砂砾交织出的肤色不再是耻辱,而是一种属于这片大陆的印记。
那句冷漠的“你们这群人”,终于在这里变成了亲切的“我们这群人”。
至于脸上的油彩,也终于回归了它原本的意义。
过去,在一些欧洲裔眼中,它不过是“异域风情”的装饰,如今,变回了原住民们代代相传的文化与信念。
每一道笔触都不再是猎奇的符号,而是身份与血脉的铭刻,提醒着他们:你是谁,你从何处而来。
尽管,那个安南来的军事教官总要说,在沙漠行动时,鲜艳的色彩会“过于显眼”。
一度,他想禁止所有原住民士兵们在出任务前涂抹油彩。
可皮尔布拉的年轻人们怎会轻易放弃?几次在训练场上友好交流后,双方最终才达成妥协。
“可以图,必须是沙漠迷彩的颜色,还必须是哑光漆。”
于是,褐色、灰绿与暗黄代替了雪白、赤红与漆黑,涂抹在脸颊、额头与颧骨。
它们不如从前那般鲜艳,却更像一种新的誓言——在烈日与风沙之间,延续血脉的印记。
老约翰被滞留的城市是黑德兰港。那里曾经因为铁矿贸易而繁荣,又因战争与军政府的强征暴敛而陷入混乱。
而混乱又终结于来自东方的曙光。
那一天,老约翰亲眼看见,曾在皮尔布拉作威作福、由原大洋洲军队蜕变成的军阀、黑帮头目,被一群身披外骨骼的士兵拖上刑场。
那一天,黑德兰港仿佛提前过了圣诞节。天空被枪声与爆炸震得回荡不止,烟火般的声浪此起彼伏。港口的居民们站在窗台和街角,静静注视着这场血与火的清算。没有人敢出声,却能在眼神里看见那种久违的释然。
刑场的墙根在日暮的余晖下,已被鲜血染成深黑。那刺鼻的腥气久久不散,提醒着所有人——旧秩序的终结与新秩序的降临。
小主,
一开始,在黑德兰港的街头巷尾,低声的议论无处不在。
有人说,这不过是另一群外来的殖民者——穿着金属外骨骼,手握着陌生的枪械,就像几百年前从海上登岸的欧洲人,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来自东方的旗帜。
几百年前的故事在这片大陆被一遍又一遍讲起:红色的沙漠、满载铁矿与黄金的土地,被航海者和探险家视作新大陆的馈赠。而原住民们,则在殖民与掠夺的夹缝中逐渐被驱赶、被边缘化。如今,当外骨骼士兵踏入黑德兰港时,这种记忆几乎本能地被唤醒。
“新主子替换了旧主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这是当时最常见的质疑。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怀疑开始动摇。
士兵们没有像旧军阀那样抢掠,也没有像黑帮那样榨取。
他们铺设道路,修复码头,恢复铁矿石的出口。他们带来了严格到近乎冷酷的规章制度,却也带来了可以预期的秩序和安全感。
即使人们对管制成瘾物品的严格禁令略有微词,但港口的街市还是重新热闹起来。
曾经关得死死的铁皮卷闸门再次升起,商贩们把晾晒的鱼和手工艺品摆上摊位。孩子们追逐在街角,笑声逐渐盖过了昔日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