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禁地之外,风清扬感受到那道青袍身影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际,方才缓缓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随即再次闭上双目,如同化作了山巅的一块磐石,默默守护着这片历经劫难的土地。
而此时的向之礼,已然远离了黑邙山脉,远离了修仙界的纷扰喧嚣。
他并未施展任何遁术,甚至刻意放缓了脚步,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俗旅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苍茫大地之上。
心中那团燃烧了数百年的、名为“化神”的执念之火,被风清扬的一席话和两次失败的冷水彻底浇熄,暂时封存于心底最深处。
他不再去思考如何突破,不再去感应天地元力的细微变化,甚至不再刻意运转功法恢复修为。
他只是走着,看着。
他走过了春意盎然的江南水乡,看细雨润物无声,新笋破土而出,农人赤脚插秧,汗水滴入泥土,与秧苗一同生长。
他坐在田埂上,听着老农用粗糙的乡音唱着古老的秧歌,那歌声里没有修仙者的长生久视,只有对土地最质朴的敬畏与对收获最直接的期盼。
他走过了荒凉古老的西北戈壁,看风沙如何年复一年地雕刻着巨岩,看耐旱的荆棘如何将根须深入地下数十丈汲取水分,看商队如何依靠星辰和骆驼刺辨认方向,在死寂中蹒跚前行。
他与一个即将干涸的小绿洲里最后一位守井老人对坐整夜,听老人用沙哑的嗓音讲述绿洲的缩小、族人的迁徙、以及那口古井中越来越浅的水线,感受着那份与天地争夺生存空间的无奈与坚韧。
他混入喧嚣的运河码头,做了几个月的扛包苦力。
每日听着号子,流着臭汗,感受着肌肉的酸痛与疲惫后那碗粗劣浊酒带来的短暂麻痹。
他看到了底层劳工的挣扎与义气,看到了帮派头目的贪婪与算计,也看到了漕运官员的虚伪与腐败。
红尘百态,酸甜苦辣,皆如流水般从他心中流过,不留下痕迹,却洗去了最后一丝高高在上的修士心态。
他甚至在一座香火鼎盛的古刹旁,结庐而居了半年。
每日听着晨钟暮鼓,看香客们虔诚叩拜,或求福,或问缘,或消灾。
他并不拜佛,只是静静看着那泥塑的佛像,看着那袅袅的青烟,思考着“信仰”与“力量”的关系。
方丈是一位须发皆白、毫无修为的普通老僧,却眼神通透,智慧圆融。
两人时常对坐,不谈佛法,只论世情。
老僧言:“众生皆苦,所求不同。我佛慈悲,非是赐予,而是指引放下执念,见性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