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被革职查办,夺爵召回的消息。
如同一道裹挟着冰雹的惊雷,狠狠劈在了已然风雨飘摇的贾府头顶。
那最后一点维系着表面荣光的支柱,轰然倒塌。
消息传来时,王夫人正在用一盏燕窝。
闻听此讯,手猛地一抖,白瓷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汤汁溅湿了裙裾也浑然不觉。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我的哥哥啊——”
一声悲鸣哽在喉间,便已人事不省。
丫鬟婆子们吓得魂飞魄散,乱作一团,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太医的请太医。
荣禧堂内一片鸡飞狗跳。
贾母在上房听闻,亦是浑身一震,手中的佛珠“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她颓然靠在引枕上,浑浊的老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无力,仿佛一夜之间。
这位贾府的最高精神支柱又苍老衰颓了十岁。
整个贾府,彻底被一片悲音和深入骨髓的恐慌所笼罩。
下人们更是人心惶惶,窃窃私语如同阴沟里的暗流般涌动。
往日里那些靠着贾府这棵大树巴结奉承的亲戚、世交,此刻大多避之唯恐不及,门庭若市转眼便成了门可罗雀。
更有一些心思活络、或是早有异心的下人,开始暗中典当府中器物,或是偷偷夹带财物细软,为自己寻找新的出路。
府中管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偷奸耍滑、怠惰敷衍之事层出不穷。
病榻上的王熙凤,强撑着听完了贴身丫鬟红儿带来的消息。
先是难以置信,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与锥心的焦急。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嘶哑着嗓子吩咐。
“扶我起来!我……我要去见老太太,去见太太!府里不能乱!绝不能乱!”
可她病体沉疴,早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此刻急火攻心,非但没能起身,反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过气来,最终只能无力地瘫软回去,眼角滑下绝望的泪水。
她比谁都清楚,舅舅王子腾一倒,贾府便如同被拔掉了獠牙和利爪的老虎。
往日那些被她的手段压下去的仇怨,那些她为了维持府中体面,尤其是为了填补省亲别墅那个无底洞而做下的阴私事。
譬如暗中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等,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剑。
果然,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