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巴顿的过往

枯荣之核 歌以咏 2374 字 5天前

空气中的铁屑味似乎也变得清新起来,夹杂着一丝魔力的清香。巴顿开始讲述起了自己跟父亲的故事。

“我父亲叫格雷,”巴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触碰一件薄如蝉翼的旧瓷瓶,“他是铁砧城最有名的老铁匠之一,尤其擅长打造嵌合魔力纹路的农具。

那时候我们家的铁匠铺就开在城南巷口,铺面不大,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树荫刚好能遮住半扇门板,但每天天不亮就有平民排着队候在门口。因为父亲打造的犁头能让贫瘠的土地多收两成粮食,镰刀割麦时能连茎带穗削得整整齐齐,连最费锄头的石质地都能刨得又深又快。更重要的是,他从不收高价,平民们给袋粗粮、拎只母鸡,他都乐呵呵地接活,还总把打造好的农具磨得锃亮,说‘干活的家伙得趁手,平民的日子才过得顺’。”

林恩靠在斑驳的砖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机械零件,艾莉娅则悄悄从草药包里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麻布,轻轻递到巴顿手边。她注意到少年的睫毛上已经凝了层细密的水珠,连鼻尖都泛着红。巴顿僵硬地接过麻布,却没有擦脸,只是攥在手里反复揉搓,粗粝的布料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揉进布里。

“父亲常说,铁匠的锤子敲的不是铁,是人心。”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多了些悠远的暖意,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油污围裙的高大身影,“平民日子苦,我们铁匠凭手艺吃饭,能帮一点是一点。他还教我打铁,从握锤的姿势教起,说‘手腕要稳,力道要匀,就像做人一样,不能急也不能晃’。那时候我才十岁,总嫌他唠叨,觉得抡锤子又累又枯燥,趁他不注意就偷偷溜出去跟巷口的孩子疯跑,回来总免不了被他用鸡毛掸子抽手心。可他抽完又会把我拉到火炉边,往我手里塞块烤得喷香的麦饼,说‘手艺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心术不正,再好的手艺也会生锈’。那时候我不懂这话的意思,直到后来……”

他突然顿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一块烧红的烙铁,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铁匠铺里静得可怕,只有炉火烧得“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五年前的冬天,比往年冷得多,铁砧城的护城河结了三尺厚的冰,连城里的水井都冻住了一半。那天早上,父亲正帮邻村的老农打造御寒的铁炉,火星在冰冷的空气里炸开又迅速熄灭,铁匠铺的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冷风裹挟着雪沫子灌了进来,吹得炉火猛地一缩。三个穿着贵族家仆服饰的人站在门口,脚上的镶毛边皮靴踩在积着雪水的泥地上,留下一串肮脏的黑脚印。

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下巴上的赘肉随着呼吸抖动,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文书,抖开时发出‘哗啦’的声响,劈头盖脸就吼:‘奉雷蒙男爵之命,今年的魔力结晶税翻倍,限三日内交齐五十块中品魔力结晶,否则就抄了你的铺子,把你这老东西扔去矿山挖矿!’”

“五十块中品魔力结晶?”一直沉默的橡木突然低呼出声,手里的斧头“当啷”一声磕在铁架上,“那可是相当于平民工匠不吃不喝干半年的收入!就算是城里的中等商户,也得凑上小半个月才能拿出来!”

巴顿苦笑着点头,眼角的水珠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满是铁屑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您说得没错。那时候铁砧城的贵族每年都会以‘资源税’的名义搜刮魔力结晶,说是要‘供养王室魔法师维护城防’,可谁不知道那些亮晶晶的结晶最后都进了贵族们的腰包,成了他们宴席上照明的灯盏,成了夫人们首饰盒里的点缀。

往年父亲拼死拼活打造农具,再向相熟的商人借点下品结晶凑数,勉强能交上二十块。可那次不仅突然翻倍,还指定要中品的。中品结晶得从三阶魔兽的魔核里提取,比下品的难获取十倍,平民哪里拿得出来?”

他的眼神飘向铺子角落那个褪色的木工具箱,箱子表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边角被磕碰得坑坑洼洼,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父亲当时手里的锤子‘当啷’一声掉在铁砧上,火星溅到他冻得通红的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哈着白气快步走过去,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跟他们商量:

‘几位官爷,今年天寒,地里的庄稼都冻坏了,平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这就去挨家挨户借,先交一半,剩下的下个月一定补齐,您看行不行?’可那个领头的家仆根本不听,抬脚就踹翻了旁边放着半成品铁炉的木架,铁炉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碎铁屑溅了满地。‘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他唾了口唾沫,声音粗粝如砂纸,‘男爵大人说了,今天要么交结晶,要么就砸铺子抓人!少在这跟老子哭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