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法孝直此人,孤高自许,能令他回礼,已是破天荒之举!此乃心防松动之兆也!”庞统说道。
甄宓端坐椅上,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眸中微光流转。
“士元先生,此刻更需沉住气。”甄宓开口,声音清越,“法正回礼,是谢我医方,亦是试探。若我等借此攀附,前功尽弃。欲速则不达。”
“殿下所言甚是。”庞统肃然道,“统已命人备下回礼,乃蜀中难觅的荆楚特产蜜渍青梅与几卷新近誊抄的、关于水利农桑的杂论,价值不高,却显心意与格调,由李夫人代为转交,绝不提及殿下,只言是文夫人家乡风物与闲来读书心得,聊表谢意。”
“如此甚好。”甄宓点头,“维持这‘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势,让他习惯‘文夫人’的‘存在’。火候未到,不可添柴过猛。”
数日后,法正府邸。
费氏将“文夫人”的回礼——一罐清香诱人的蜜渍青梅和几卷书册——呈给法正。法正对青梅不置可否,目光却落在了那几卷书上。《荆楚水经注疏》、《南郡农桑改良刍议》……书名平平,但当他随手翻开,看到其中关于利用水力连机碓、改进缫丝工艺等具体描述,以及文中隐含的那种注重实效、不尚空谈的倾向时,眼神微微凝住。
这与他所知的那些空谈仁义、不切实际的腐儒文章截然不同。更让他注意的是,文中一些批注的笔迹,与之前的《蒙学启思杂谈》如出一辙,见解犀利,直指要害。
“其家族竟与庞德公、黄承彦有旧?”法正放下书卷,随意地向费氏问了一句
费氏点头:“李夫人是这般说的,言此文夫人虽年轻,然家学渊源,见识不凡,可惜身为女子,又逢家道中落……”
这一日,法正下朝回府,脸色阴沉。刘璋召集重臣议事,商讨应对北面汉中张鲁日益频繁的骚扰,以及……荆南刘协势力坐大,是否需加强东部巴郡、白帝城等地防务。殿上,张松等人夸夸其谈,言必称“王道教化”、“以德服人”,对具体军务、财政却语焉不详,让法正心头火起。刘璋耳根子软,毫无主见,益州看似富庶,实则外强中干,危机四伏。
他心中烦闷,信步走入书房,目光扫过案头,恰好落在那几卷《荆楚农桑改良刍议》上。鬼使神差地,他再次拿起,翻到关于利用水力、提高工效的那部分。文中提及的“格物之功,可省民力,增府库”的观点,隐隐与他心中某些模糊的想法契合。
“若益州能如此务实,何至于此……”他低声喟叹,一股难以排遣的孤寂与忧愤涌上心头。满朝文武,知音寥寥。张松之辈,只知谋私;黄权、王累等,虽然刚直,但过于保守,不通权变。
就在这时,法邈拿着一篇自己刚写好的、关于“如何治理水患”的稚嫩策论,兴冲冲地跑来请父亲指点。这是他受了“文夫人”那些引导启发后,自己查书、思考写成的。
若是平日,法正或许会因心烦而敷衍几句。但今日,他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的求知光芒,又想起那“文夫人”独特的教导方法,心中微微一动。他耐着性子,仔细看了儿子的文章,虽然幼稚,却条理清晰,甚至提到了“疏导胜于封堵”这等颇具见地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