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低头,看到的是一口棺材。一口巨大无比、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玉的黑色材质打造、表面刻满了与引路骨、与我背上诅咒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符文的……棺椁。
我(或者说,是某个视角)正站在这口巨棺的棺盖上。手中握着一件东西——一块菱形的、中心镶嵌着暗红色晶体的黑色金属牌,晶体内血气氤氲,仿佛封印着无数生命。
前方,灰雾深处,传来一个宏大、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志。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它就是这片灰雾,就是那些哀嚎的阴影,是某种……超越了理解的“存在”。它在咆哮,在冲击着巨棺散发出的无形屏障。
“不够……还不够……”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某种决绝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与爷爷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苍老、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阴郁与疲惫的脸。他穿着古老的、早已褪色的麻布衣袍,眼神里是看透了无数生死与恐怖的麻木,以及深处一丝近乎熄灭的疯狂。
“陈家……不能绝于此。”他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手中那块血气氤氲的金属牌。“以此‘血祀牌’,窃阴阳之机,转嫁业力于棺……以吾等后嗣血脉为薪,世代供奉……或可……暂缓其噬……”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古老的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坟墓里抠出来的,充满了不祥。
“暂缓?”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讥讽和绝望,“不过是饮鸩止渴!将这‘大孽’之业力,引入吾等血脉,代代相承,开棺折寿,以自身阳寿为柴,平息其躁动……这哪里是救赎?这是永恒的诅咒!”
“那你要如何?!”苍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放任它出去?让这方天地化为鬼蜮?!吾等窥见‘源棺’,惊扰‘初孽’,这便是代价!要么现在一起死,要么……用子孙万代的命,去填这个无底洞!选!”
沉默。只有灰雾中无尽阴影的哀嚎和那宏大意志的冲击声。
最终,那讥讽的声音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连灵魂都一同叹出的叹息。
“我”看到,那苍老的先祖,颤抖着举起手,开始念诵一段冗长、拗口、每一个音节都引动周围灰雾翻腾、让脚下巨棺符文逐一亮起的咒文。他手中的“血祀牌”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那红光如同活物,缠绕上“我”的身体(或者说这个视角的身体),然后猛地扎向脚下的巨棺棺盖!
小主,
剧痛!并非肉体,而是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本源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最根本的东西被强行抽离、打散、烙印进了这口巨棺之中!
“以陈氏血脉为引,业力转嫁……封!”
苍老的先祖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整个人在红光的反噬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衰老。
而“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永恒的失落,一种被打上囚笼印记的束缚,以及……一种对那灰雾中“初孽”的、源自本能的恐惧和……畸形的联系。
画面破碎,切换。
一口口形制各异、但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冥棺,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点被开启。穿着不同朝代服饰、却都带着陈家特有阴郁气质的男丁,手持特制的工具,念诵着镇煞咒,脸上是同样的麻木与决绝。每一次开棺,都伴随着折损寿元的虚弱,和他们脖子上玉牌内血丝的增多。他们是在平息各地因“源棺”泄露而滋生的“小业”,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持续不断地向那口“源棺”输送着……“薪柴”。
爷爷年轻时的脸出现在画面中,他开启一口水煞棺后,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他看着玉牌里又多了一缕血红,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最后一个画面。
是爷爷,年迈的爷爷,站在陈家老宅的祠堂里,对着那本《棺谱》发呆。他的手指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有一行被刻意磨损、但依稀可辨的小字注释:“……然血祀转嫁,业力沉淀,终有显化之日。‘业身’成形之日,便是因果清算之时。或可……以‘引路骨’导其归于‘源棺’,行‘同归’之法,或有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