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默默听着,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关于父母往事,他多是靠猜测和零碎片段拼凑,如今听亲历者娓娓道来,心绪难平。
“后来……乾国质子遇害,两国关系骤紧。段小姐连夜冒险报信,助陛下出逃。”吕连杰声音低沉下去。
“那一别,就是永诀。陛下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他执意留下或折返,无非是多添两条性命,
反而正中某些人下怀。他肩上扛着必须回楚国承担的责任,有先皇嘱托,有万里江山……”
李长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打断了吕连杰的话。怨愤压抑不住地从齿缝间挤出:“责任?江山?所以就能抛下怀有身孕的发妻,任由她独自逃亡,最终含恨而死?
任由段家满门被屠,血流成河?吕将军,您说的这些苦衷,在我听来,不过是权衡之后,选了条更容易的路!”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眼圈发红。
这些质问,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
吕连杰没有因他的顶撞动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痛色。
等李长风情绪稍平,他才长长一叹,语气苍凉:“公子,你怨他,恨他,都是应该的。站在你的位置,谁都不能苛责。但有些事,并非表面看去那么简单。”
他重新斟满两人的酒杯,声音沉重:“陛下回国时,楚国局势也是暗流汹涌。几位皇兄虎视眈眈,他虽立为太子,根基未稳。
内有权臣掣肘,外有强邻环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不是没尝试打探段小姐消息,但乾国那边将此案列为最高机密,封锁极严。
我们派出的几批人手,都石沉大海。后来……后来传回的消息,是段家满门抄斩,段小姐……不知所踪,想来也已罹难。”
吕连杰的声音有些沙哑:“陛下得知噩耗,将自己关在殿内三日。出来时,人瘦了一圈,眼里的光……也黯了。
那时他就明白,他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女子,也永远背上了这份情债。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当时的情势下,若强行以楚国之力干涉乾国内政,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立刻引发大战,将楚国拖入深渊。
公子,坐在那个位置上,很多时候,私情……不得不让位于国事。”
厅内一片沉寂,只听得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李长风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久久不语。
吕连杰的话,像一块块石头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