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长安西市的新罗坊里,多了三个“做丝绸生意”的新罗商人。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操着半生不熟的新罗语,跟坊里的商人讨价还价。崔察学得最认真,他本就通几国文字,此刻听着新罗语里夹杂的汉字发音,没多久就能说上几句简单的交易用语。郭正则盯着那些往来的商船,默默记下不同船只的样式和载货量。魏明最会打交道,三两下就和一个老船主混熟了,旁敲侧击地打听去倭国的门路。
“去奈良?”老船主喝着米酒,眯起眼睛,“那得找金三郎的船。他每月去一趟,船上装的都是新罗的麻布和药材,倭人喜欢得很。”
出发前夜,他们三个被悄悄领进了裴府。裴炎刚从莱州回来,晒得黝黑,眼角还带着风沙的痕迹。他没多话,只递给他们三个小小的锦囊:“这里面是高丽参,提神用的。还有这个——”他拿出三枚铜符,上面刻着个“密”字,“若是在倭国遇着难处,找大唐商栈的人,出示这个,他们会帮你们。”
崔察接过铜符,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白日里在西市看到的景象:绸缎铺里,西域的胡商正用汉语和掌柜说笑;酒肆里,波斯舞姬的裙摆扫过大唐的酒坛。这长安,本就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而他们,不过是这庞大棋局里的三颗棋子。
登州港的黎明,带着股咸涩的潮气。金三郎的船就停在码头最南端,船身不大,却收拾得干净,甲板上堆着捆捆麻布,散发着草木灰的味道。崔察三人背着行囊,混在几个新罗商人中间上了船。金三郎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留着络腮胡,见了他们带来的蜀锦,眼睛立刻亮了:“好东西!这在奈良,能换三箱砂金!”
船开时,崔察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登州的城楼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晨雾里。他忽然觉得,这一去,像是把长安的繁华都抛在了身后,前路是茫茫大海,是未知的异国,是生死未卜的前程。
“在想什么?”魏明递过来一碗水,“金三郎说,过了黄海,就要看天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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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察喝了口水,水带着股铁锈味。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上面的字迹仿佛还带着李承乾的体温:“查其国政、军力、地理……半年内必有回报。”半年,一百八十天,他们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里,像鼹鼠一样潜行,把那些藏在城墙和密林里的秘密,一点点挖出来。
船行得很稳。起初几天,崔察总晕船,吃不下东西,郭正就替他把风,魏明则借着帮忙干活的由头,跟船上的水手打听倭国的事。水手们多是新罗人,说起倭国,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那些人啊,穿的衣裳像裙子,走路趿拉着木屐,见了好东西就抢,跟强盗似的。”
“听说他们有个天皇?”魏明装作不经意地问。
“天皇?”一个老水手啐了口唾沫,“不过是个摆设!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苏我家的人。前阵子还听说,苏我大人杀了好几个不听话的贵族呢。”
崔察在一旁默默听着,把“苏我”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他想起裴炎临行前的嘱咐:“倭国看似统一,实则部落林立,贵族之间矛盾重重,这正是咱们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