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府门,并非想象中的勋贵豪奢景象。
庭院开阔,布局疏朗,引水为池,叠石成趣,虽在冬日,依旧能见松柏苍翠,梅枝疏影。
建筑飞檐斗拱,用料皆是上好的楠木、青石,不见金碧辉煌,却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经过精心打磨的雅致与底蕴。
显然,这位靖海伯夫人,怀远侯府的千金,不仅带来了丰厚的嫁妆,更带来了极高的品味与持家的智慧。
嘉靖帝默不作声,随着周伯的引导,沿着清扫洁净的廊道向内院行去。
周伯全程垂首躬身,不敢多发一言,只以手势默默引路。
就在行至一处月亮门洞,即将转入内院主宅时,旁边廊柱后,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双乌溜溜、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个约莫两岁多、穿着宝蓝色小棉袄、打扮得干净利落的男童,正躲在廊下,似乎正在玩着捉迷藏游戏。
他见到生人,并不十分怕生,反而歪着头,奶声奶气地开口问道:“你们是谁呀?”
正是陈恪与常乐的独子,陈忱。
嘉靖帝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这小人儿身上。
这孩子比方才在裕王府抱过的皇孙朱翊钧似乎要清瘦一些,眉宇间却自带一股灵动机敏的神气,与翊钧的憨厚可爱截然不同。
嘉靖帝冷硬的心肠似乎被这童音触动了一下,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乎真实的温和笑意。
他竟弯下腰,伸出双手,极其自然地将小陈忱抱了起来。
入手的分量,确比翊钧轻些。
“朕…”他顿了一下,改口道,“我啊,是你爹爹的朋友。”
他端详着孩子酷似陈恪的眉眼,笑道:“叫爷爷。”
小陈忱被陌生人抱着,也不哭闹,只是眨着大眼睛,疑惑地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爷爷?”
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嘉靖帝笑了笑,竟真的伸手在自己腰间摸索了一下,解下一块随身佩戴的玉佩,玉佩雕着云蝠纹样,寓意吉祥。
他亲手将玉佩系在了陈忱的小腰带上,动作略显生疏,却带着一种罕见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