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旱求雨,来的祭司大人收了我们十两金子,只说了一句天意难违就走了。”
“我只想给我女儿买一身新衣裳……”
那些字迹,充满了怨愤、不甘、卑微与绝望。
它们不再是试探,而是积压了数百年后,第一次找到宣泄口的岩浆。
翌日清晨,消息传开,地方官差闻讯赶来,手持法器,试图将这些“大逆不道”的字迹铲除。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字迹仿佛已经生根发芽,深深嵌入了古老的石墙缝隙之中,任凭法器光芒如何冲刷,不仅无法抹去,反而越擦越深,越擦越清晰,仿佛要将自己刻进这天地的骨子里。
更诡异的是,村里人发现,祠堂墙上每一道新的刻痕浮现时,村口那口枯了百年的古井,水位便会悄然无声地上涨一寸。
仿佛这片被遗忘了太久的大地,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子民的哭诉。
七公主奉命巡查四方,带回一卷更为离奇的布帛。
画面上,是某个偏远村落的几个孩童,在田埂上游戏时,百无聊赖地用湿泥巴捏出了一个当地传说中可以向天帝告状的“鸣冤鼓”模型。
就在那泥鼓成型的瞬间,天空中的云层竟自发汇聚,凝成一个巨大的鼓形,云层深处,雷声隐隐,仿佛天心震怒。
她将布帛呈给林亦,声音低沉而复杂:“十妹,或许我们都想错了。不是我们在唤醒他们……是他们本就有声,只是被压抑得太久,太久没人肯听了。”
归墟塔内,彻夜未眠的阿芜终于在浩如烟海的仙朝历史数据库中,找到了那“逆共鸣场”的源头。
她的脸色苍白,指着星图中央一个稳定运转了千万年的法则核心,一字一句地道:“找到了。是仙朝历代‘奏牍归档仪’运转时形成的法则惯性。为了确保所有上达天听的文书‘格式统一、用词精准’,这套系统如同一个巨大而精密的筛子,在亿万年的运转中,已经形成了陈年锈蚀般的本能,会自动过滤、同化、甚至消解一切‘非标准语式’的情绪和表达。”
真相,竟是如此的荒谬而可悲。
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的,不是暴君,不是权臣,而是一套冰冷的、追求效率与规范的官僚系统本身。
林亦靠在冰冷的石柱边,静静听完,目光投向塔外漫天飘飞的雪花。
许久,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丝释然,和一丝冰冷的决意。
“既然正规的渠道,已经把所有人的嘴都堵死了。”她转过头,看向塔内神情各异的姐妹,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那就教他们……用咳嗽说话,用梦话说话,用脚印说话。”
随着她指尖的点落,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蕴含着精纯空间法则的波纹,悄无声息地从归墟塔顶扩散开去,跨越了万水千山。
遥远的哑河镇,一座早已废弃、蛛网遍结的古老戏台的横梁上,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随着那道空间波纹的抵达,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了千年之后,正准备从那朽木之中,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