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卒乙似懂非懂,挠挠头:“那烽火还会烧下去吗?”
“会。”尹喜望着洛阳方向,第三堆烽火刚燃起,红光与天上的火星遥相呼应,“而且会烧得更旺。但张诚说得对,烽火会说谎,星不会。”他将星盘上的水倒掉,铜片碰撞声在夜里格外清,“传令下去,守到天明。若荧惑还不移,再议驰援不迟。”
张诚在西瓮城布置防务时,听见了这话。他望着西边的黑暗,那里的旷野在夜里像头巨兽。城墙上的火把照见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先生总说星象不会错,”他对身边的亲兵说,“可万一……万一这次错了呢?”
亲兵没说话,只是将火箭搭在弓上,箭头对着天狼星的方向。夜风卷着远处的狼嚎过来,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映得城墙上“函谷”二字忽隐忽现。
尹喜在观星台上站到后半夜,露水打湿了他的袍角。火星依旧停在心宿旁,红光透过云层,在石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摊不断扩大的血渍。他翻开《甘石星经》,借着灯光看“心宿”篇的注脚:“荧惑守心,若明堂星复明,则祸消;若暗,三日内必有大变。”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晨光爬上石柱,恰好照在“参旗九斿”的刻字上。尹喜抬头,看见参旗星的芒角似乎挺起来些,但依旧散乱。而那颗火星,红光淡了些许,却仍没动。
“再等一日。”他对着晨光喃喃道,指尖在星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从心宿到天狼星,像道无形的界线。“让斥候沿黄河东岸探路,告诉他们,不必急着回来,看仔细洛阳城外的烟尘——真打仗的烟尘,和演戏的不一样。”
城下传来张诚操练士兵的吼声,整齐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像敲在函谷关的脉搏上。尹喜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火星的红光被晨光冲淡,却依旧顽固地守在心宿旁。他知道,这颗星不止在警示天子失德,更在问:这关,这城,这天下,还守不守得住?
石柱上的《夏小正》刻文,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心三星,中央色赤如丹砂”,那行字像句无声的谶语,在初升的太阳下,等着被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