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第一锅鱼汤熬了出来。香气顺着风飘出去老远,连祠堂里的香火味都被盖住了。
耶律齐捧着碗蹲在灶边,喝完最后一口汤,咂咂嘴,忽然站起来拍腿大笑:“哎哟!这味儿!咸鲜回甘,油而不腻——我在楼兰卖一餐能换二十匹绢!”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个小皮袋,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鱼汤进去,又包了两块酱菜。“我要拿去沿途郡县试试路子,谁要是不信,让他亲自来尝!”
麦穗正在清点归还的陶碗,听见这话也只是笑了笑:“您别光说好吃,记得讲清楚盐放几撮,火候多久。不然人家做坏了,反说是咱们糊弄人。”
“那是自然!”耶律齐把包袱系紧,临走前又回头,“我说句实在话,你们这灶,不只是做饭,是救命的阵仗。”
他骑上骆驼走了,身影晃悠悠消失在黄土道上。
第七日,五百份餐全部准时送出。陶碗整整齐齐收回,洗涮时几乎不见残渣。有个孩子吃完舔碗,被娘亲轻轻打了下手背:“糟蹋东西,该打。”
麦穗站在新灶中央,手里炭笔记完最后一行数字:第七日,供餐五百零三人,耗粟米六石二斗,野菜四筐,豆酱十八斤,无浪费。
阿禾走过来,抹了把汗:“明日鱼汤还能熬两锅,后天得换南瓜粥了。新一批豆子泡上了,曲母也备好了。”
麦穗点头,把陶片塞进鹿皮囊。
远处祠堂檐下,赵德仍站着,手里铜杖没放下,目光落在东边那片热气腾腾的新灶区。他没再说话,也没离开。
村口驿道扬起一阵微尘,一匹快马正由远及近。
麦穗抬头看了一眼,没动。
她弯腰捡起一只掉在地上没洗干净的陶碗,指尖摸到碗底一道细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