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晒酱坛边的铜盆开始发热。
麦穗把玻璃片从怀里拿出来,贴在铜盆凹面内侧。她用麻绳把透镜绑紧,再将长竿插进铜盆底部的铁环里。铜盆还在吸收阳光,手摸上去有些烫。
她抱着这根聚火长竿,走到晒酱台前。织坊门口的艾草堆已经熄了,地上还留着几支断箭。囡囡坐在门槛上,左臂包着湿布,脸色发青。
“还能动吗?”麦穗问。
囡囡点头:“不疼,就是使不上力。”
麦穗没再说什么,转身爬上晒酱台。台子是用石块垒的,高出地面一截,能看清沟渠对面的坡地。那边草丛晃了一下,一个人影蹲在那里,肩上扛着弓,正往这边瞄准。
麦穗把长竿架在台沿,调整角度。晨光穿过玻璃,在铜盆内壁聚成一点亮斑。她慢慢移动竿子,光点顺着坡地上移,落在一面竖起的狼头旗上。
旗杆是木头的,旗面涂过油脂,防雨也易燃。光点停在旗杆连接处,布料边缘冒烟,接着腾起火苗。黑烟立刻往上冲。
对面的人乱了。有人扑过去拍火,但火势窜得快,半面旗已经烧了起来。敌将从坡后冲出来,一把推开救火的手下,抽出刀就砍旗杆。旗子倒了,火还在烧。
麦穗没放下竿子。她盯着坡地,看到三个人从草丛里钻出,弯腰往另一侧退。其中一个背上背着皮囊,形状像狼头。
她认得那种皮料。
和昨夜那个俘虏身上的一样。
敌将怒吼一声,提枪指向晒酱台。他身边几个弓手立刻搭箭,弓弦拉满。
麦穗刚要喊,远处传来脚步声。赵石柱带着戍卒从水渠南岸跑来,铠甲撞得哗响。他们冲到织坊外,列成一排。
敌将挥手,弓手转向麦穗的位置。
“趴下!”赵石柱大喊,往前冲。
“别动!”麦穗突然喝住他。
赵石柱停下,抬头看她。
“回去守渠。”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楚,“这里有我。”
赵石柱站着没动。他看着妻子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一根带火光的长竿,风吹起她的短褐,袖口磨得发白。
对面弓手又举起了弓。
麦穗扔下长竿,从鹿皮囊里抽出麻绳。她跳下晒酱台,几步跑到渠边,甩手把绳圈抛出去。绳子套住了敌将的枪头,她猛力一拽。
敌将没站稳,往前踉跄。麦穗趁机冲上去,从腰间拔出青铜小镰刀,横着砍向枪杆根部。木头裂开的声音很脆,长枪断了。
她把断枪扔在赵石柱脚前。
“听我的。”她说,“守住水渠,别让他们靠近田。”
赵石柱低头看着脚边的断枪。他抬起手,示意戍卒后退。然后他转身,对身后的人说:“按夫人号令行事。”
戍卒们应了一声,重新列阵。
麦穗没再看他。她拎着断枪残段,走向坡地。敌将还想逃,被两个妇人拦住。一个拿着梭子,一个举着锄头,堵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