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染金冠

吟唱声在震天的狂呼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咄吉早已按捺不住!他猛地单膝跪地,却并非虔诚的臣服,而是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他仰起头,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贪婪火焰,死死盯着那顶近在咫尺、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冠!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渴望而微微颤抖,呼吸粗重如牛!

大萨满颤抖着,将沉重的金冠缓缓地、几乎是砸落般地——戴在了咄吉的头顶!

当那冰冷的黄金触碰到额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般的极致快感瞬间席卷了咄吉的全身!他猛地站起!

“嗷呜——!!!”

一声充满了无尽野望、狂喜与暴戾的、模仿着苍狼啸月的长嚎,从咄吉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抽出黄金弯刀,狠狠劈向身旁熊熊燃烧的圣火盆!

轰!

火星四溅!烈焰升腾!

他顶着那沉重而耀眼的金冠,在跳跃的火光与清冷的月光交织下,在脚下巴图鲁尚未凝固的血泊映衬中,如同浴血而生的魔神,高高举起了染血的弯刀!

“吾!阿史那咄吉!今日起!即为北狄——金狼大汗!!”

“大汗万岁!金狼万岁!!” 山崩海啸般的狂吼达到了顶点,整个祭天台仿佛都在声浪中震颤!莫度、乌恩、哈桑等人率先跪倒,紧接着,如同被飓风吹倒的麦浪,祭台下方的所有狄人,无论是战士还是贵族,无论是真心还是慑于威势,全都朝着祭台顶层那个戴着金冠、浴血而立的黑色身影,匍匐跪拜下去!

新的狼王,诞生于背叛与血腥的祭坛之上!

“传令!”咄吉的声音在金冠的衬托下,充满了新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暴戾,“即刻起,王庭戒严!搜捕颉利残党!但有反抗,格杀勿论!各部兵马,整军备战!三日之后,兵发云州!本汗要亲自拧下萧景琰的头颅,祭我狼神大纛!”

“谨遵大汗令!”山呼再起。

咄吉感受着金冠压在头顶那沉甸甸、冰冷又滚烫的真实感,俯瞰着脚下匍匐的万千头颅,一种掌控乾坤、生杀予夺的极致快意充斥着他的灵魂。颉利?一条丧家老狗罢了!巴图鲁?一具冰冷的尸体!此刻,整个草原的命运,都握在他阿史那咄吉的手中!他才是真正的狼王!唯一的王!

他不需要再去追查那个消失的刺客,更懒得理会颉利那条老狗究竟躲在哪条阴沟里苟延残喘。狼群,只需要一匹强大的头狼!而他,已经戴上了那顶染血的金冠!

祭天大典,在血腥与狂热中,被强行赋予了新的意义。萨满们战战兢兢地重新点燃圣火,吟唱着篡改过的祷词,为新生的“金狼大汗”祈求着长生天的“庇佑”。咄吉傲然立于祭坛中央,接受着万民的朝拜,黄金王冠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映照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再无束缚的野心之火。

没有人注意到。

在祭台下方,那片被狂热淹没的跪拜人群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毡帐阴影下。一个如同融入黑暗的身影,正用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扫过祭台顶层那顶耀眼的金冠,以及金冠下那张狂喜而狰狞的脸。他的目光,最后极其短暂地、如同确认坐标般,掠过祭台边缘那根曾射出致命一箭的石柱方向,随即,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混乱的阴影深处。

更没有人注意到。

在远离王庭喧嚣、靠近白狼口关隘附近的一片荒芜沙丘后。几匹快马如同幽灵般在月色下疾驰,马蹄包裹着厚厚的毛毡,踏地无声。为首一人,身形佝偻在宽大的斗篷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肺腑撕裂。他偶尔回头,望向王庭中心那被火光映红的夜空,望向祭天台的方向,浑浊的眼底深处,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那冰冷之下,一丝如同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的笑意。

夜枭无声地滑过燃烧的王庭上空,锐利的眼睛倒映着下方血与火的狂欢。一封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报,被一只绑在夜枭腿上的细小铜管牢牢固定,正穿越混乱的战场与冰冷的月色,朝着南方——云州城的方向,疾飞而去。

密报的内容极其简洁,只有一行冰冷的小字:

“金狼毙,替身亡。巴图鲁诛。新狼冠冕,祭台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