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临时帅府后院。
天色微熹,深秋的寒气凝成白霜,覆盖在枯黄的草叶和冰冷的青石板上。萧景琰只着一身玄色单衣,立于庭院中央,身形挺拔如松。他手中握着一柄未开锋的镔铁长剑,剑身黝黑,在清冷的晨光中泛着沉凝的幽光。
“喝!”
一声清叱,剑随身走!刹那间,庭院内寒芒乍起,风声骤急!
不再是数月前在皇宫偏殿时那种带着几分滞涩与虚浮的演练。此刻的剑招,迅捷、凌厉、圆融贯通!剑锋破空,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嗡鸣,仿佛能撕裂凝固的空气。步伐踏在霜地上,沉稳有力,每一次转折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腾挪闪避间,衣袂翻飞,猎猎作响,身形灵动得如同穿林雨燕,哪里还有半分重伤初愈的虚弱?
剑光时而如长河奔涌,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诡异,直指要害。一股灼热而内蕴的力量,随着他精妙的剑招流转于四肢百骸,正是他苦修不辍的“玄阳真气”!真气虽未至巅峰时的磅礴汹涌,却已如溪流归海,运转无碍,滋养着曾被重创的经脉,更赋予他手中这柄凡铁以惊人的穿透力。
唰!
最后一式“苍龙归海”使出,长剑划出一道惊艳的弧光,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直刺前方虚空!剑尖所指,丈许外一株手腕粗细的枯树枝干,“咔嚓”一声轻响,竟被无形的剑气余波震断!断口平滑如削!
萧景琰收剑而立,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气息绵长平稳,额头微见细汗,脸色却红润了许多,那双深邃的眼眸更是亮若晨星,锐气逼人。
“好!”一直肃立廊下、仅存右眼紧盯着萧景琰每一个动作的林岳,忍不住低喝一声,眼中爆发出由衷的赞许与欣慰。“陛下真气运转圆融,筋骨强劲更胜往昔!这‘玄阳九式’的精髓,已得七分火候!假以时日,定能臻至化境!”
萧景琰随手将长剑抛给侍立一旁的亲卫,接过温热的汗巾擦了擦脸,眉宇间带着一丝畅快:“多亏林卿这段时日的悉心调教与护法。若非这身功夫底子,前番重伤,怕是真的要躺上数月。”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话锋一转,“北狄那边,‘潜龙’如何了?”
林岳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仅两人可闻:“‘渊墨’昨夜密报,地道挖掘进展‘顺利’。咄吉对其信任有加,增派了‘噬月营’精锐和‘夜不收’游骑,将入口区域守得铁桶一般,方圆三里,飞鸟难渡。我方按照陛下吩咐,加强了西北区域的‘搜查’与‘警戒’,做足了姿态。咄吉对此深信不疑,更以此为由,重责了试图构陷‘渊墨’的哈桑三十军棍,哈桑如今重伤在营,怨毒更深,却已无力作祟。”
“嗯。”萧景琰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冷芒,“渊墨做得很好。这饵,要放得恰到好处,既要让鱼闻得到香,又不能让它轻易咬钩。告诉渊墨,继续稳住咄吉,确保‘潜龙’按我们的节奏‘深入’。”他顿了顿,望向东方渐渐亮起的天际,似是想到了什么,“京城那边……近日可有消息传来?沈砚清那边,进展如何?”
提到京城,林岳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陛下,沈尚书……确在行动。暗影卫回报,沈大人正调动一切力量,深挖潜伏京城的北狄暗桩与内应,其决心之大,手段之缜密,令人钦佩。只是……”
“只是什么?”萧景琰目光如电,扫向林岳。
林岳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只是……沈大人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他通过蛛丝马迹推断,京城内奸网络的真正核心,其幕后黑手,恐怕……恐怕牵扯极深,极有可能是……皇亲国戚中的一员!”
“皇亲国戚?”萧景琰的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寒潭瞬间冰封!一股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连院中的晨霜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负手而立,久久不语,只有那深邃的眼眸中,寒芒闪烁,如同酝酿着风暴的夜空。
皇亲国戚……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调动工部、户部资源,能渗透天牢,能豢养死士……其能量和地位,绝非等闲!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通敌叛国,这是挖大晟根基的毒瘤!是悬在他萧景琰头顶的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