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镇国公秦易那边?”

座中一位较为谨慎的侯爷,忍不住出言提醒,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顾虑。

“他虽失了龙禁卫,但太师头衔犹在,北疆旧部遍布军中,其影响力恐未可小觑。若他关键时刻……”

“秦易?”

不等他说完,缮国公石光珠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与轻视。

“他如今不过是拔了牙、剪了爪的老虎,空有一个太师的虚名罢了!

龙禁卫他已插不上手,枢密院事务也被李翰分走,他还敢如何?

难道真要为了一个早已烂到根子里的破落贾府,公然跳出来抗旨不成?

他若真敢如此不识时务,那便是自寻死路,正好给了陛下和我们一个将其一并铲除的绝佳借口!”

众人闻言,皆深以为然,纷纷点头附和。

认为秦易在失去实际兵权后,已不足为虑,如同被囚于笼中的猛兽,再难掀起大风浪。

他们开始兴致勃勃、细无巨遗地规划着查抄贾府的具体步骤,如何调动兵马,如何封锁街道,如何清点财产。

以及事后如何瓜分贾府残留的那些田庄、店铺、古玩等巨大利益。

并计划借此机会,进一步攀扯、打击那些平日与贾府走得近、或有姻亲关系的其他中小勋贵势力,扩大战果。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那间守卫森严的外书房内,烛光同样亮至深夜。

秦易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与风尘仆仆、刚刚秘密回京的周仓进行着密谈。

“公爷,根据我们安插在几处关键位置的眼线回报,旧勋那边估计就在这三五日内便会发动。贾府内部如今已乱成一团,毫无防备。几位姑娘,尤其是探春姑娘、惜春姑娘,还有那位身份尴尬的迎春姑娘,处境恐怕……”周仓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

秦易负手立于巨大的北疆军事沙盘前,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代表城池军队的标识上。

而是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荣宁街的方向,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

“让我们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都立刻动起来。按照之前议定的第三套应变方案,化整为零,潜入预定位置。重点盯住荣庆堂的贾母、怡红院的宝玉、秋爽斋的探春、蓼风轩的惜春以及紫菱洲的迎春。确保事起之时,能在第一时间掌握他们的动向,必要时……可相机行事,予以庇护。”

他略一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至于那位栊翠庵的妙玉师傅……她毕竟是方外之人,若事起突然,混乱之中波及到她,便顺手带出来,安置到西郊那座不起眼的别院里,不必大张旗鼓,引人注目。”

“是!末将明白!”

周仓肃然领命,随即又想起一事,回禀道。

“还有一事,我们的人注意到,林如海林大人府上近日似乎有些异常动静,频繁接见几位负责官员考核调动的吏部旧属,综合各方信息判断,林大人似乎确有意在近期上奏,请求外放。”

秦易闻言,缓缓转过身,昏黄的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了然,轻轻颔首。

“林世叔是聪明人,更是难得的清醒之人。如此急流勇退……也好。远离这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对她……亦是好事。”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几不可闻,仿佛只是夜风拂过窗棂时的一声叹息,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夜色愈发深沉,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将整座京城紧紧包裹。

各处府邸,灯火明灭不定,映照着无数张或志得意满、或忧心忡忡、或冷漠旁观、或暗中谋划的脸庞。

无数人的心思在黑暗中浮动、交织、碰撞,都在为那即将到来的、注定要席卷整个京城上层、改写无数人命运的巨变,做着最后的准备与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