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骤然一暗,何初帆正欲牵起暮千城的手走向界域边缘的微光,后颈忽然泛起刺骨凉意。
这凉意顺着脊椎窜入识海,他本能地转身——万千神尸同时抬头,腐朽的下颌开合,竟发出同一道沙哑的呼唤:“暮……千……城。”
“初帆?”暮千城的手在他掌心轻颤。
他低头看她,见她眼底映着那些神尸剥落的面容——每一张都与自己如出一辙。
“不是六人。”回廊守梦人眠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少年盲眼蒙着的白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方青黑的血管,“是六个你。他们死于‘想救她’的路上,魂魄被神座吞噬,成了轮回的燃料。”
何初帆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该隐说过“前六位闯入者”,想起元罗界域星图里那些模糊的影子——原来从来不是“别人”,是另一条时间线上,另一种选择里,遍体鳞伤的自己。
六具残尸缓缓起身。
残我·焚世君的黑甲在暗云中泛着暗红,甲胄上刻满的世界名称如活物般蠕动;残我·舍情子的白衣无风自动,那张无面的面具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残我·虚无者的透明影子里,隐约能看见无数个破碎的何初帆在挣扎。
他们围成的圈子中央,地面突然裂开,白骨与锈链交织成的命轮祭坛缓缓升起,腐臭的血雾从链隙里渗出。
“你若前行,终将成我。”焚世君的声音像熔岩撞碎岩石,“杀尽众生,只为换她睁眼——我曾见你在婚礼上抱着她的尸体屠神,血漫九重天时,她的眼还是闭着的。”
何初帆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想起魔兽之森里为暮千城摘的第一朵花,花瓣上沾着他的血;想起她渡入他体内的半缕玄气,像极寒里的一点暖;想起雪夜破庙那句“等出去了带你吃火锅”——原来在某个平行时空,这些温暖最终都成了刺向世界的刀。
“或如我。”舍情子的声音比月光还冷,“剜心断情,登临神座,却再不知爱为何物。你可知我胸口这道疤?”他扯碎白衣,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旧痕,“高考失利那夜你割腕的伤,我替你留到了成仙。”
何初帆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想起住院时母亲在床头哭肿的眼睛,想起父亲偷偷塞进他枕头下的高考复习资料——原来那个脆弱的自己,竟在另一个时空被无限放大,成了斩断情丝的刀。
虚无者的影子掠过他脚边,冰冷的触感像浸在冰水里的蛇:“又或如我,知一切皆虚,唯寂灭为真。你构建的元罗界域?不过是更精致的牢笼。”
暮千城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低头,见她发间竹簪微微发烫——那是她用王都废墟里最后一块玉料刻的,说要“替他记住人间烟火”。
此刻竹簪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一颗小太阳,将虚无者带来的寒意一点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