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喧嚣随着黄金的追回和郑青云事件的落幕而渐渐平息,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并未消散,反而因即将直面安国朝堂而愈发沉重。夜深人静,宁远舟与如意避开众人,并肩立于后院廊下。月光清冷,勾勒出两人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宁远舟侧过头,望着如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他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声音却带着一丝沙哑:“如意,抱歉。自金沙楼重逢至今,风波不断,我竟连片刻安宁都无法给你。本想带你看看沿途风景,过几天寻常日子,却总是被各种意外打断……方才见凌尘为你施针时那般凝重,我……”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自责,“我甚至未能护你周全,让你旧伤未愈,又添劳心。”
如意抬手,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唇上,止住了他未尽的话语。她的眼眸在月色下亮如星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远舟,不必说这些。既然选择了与你同行,这些风雨,本就在意料之中。你的心意,我明白。”
宁远舟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其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仿佛要望进她心底深处:“等这一切结束,等我们救回陛下,处理完所有琐事,我们就离开。我记得你说过,喜欢临水而居,看烟波浩渺。我们就去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僻静小岛,岛上要有清泉,有竹林。”
他微微倾身,声音愈发低沉而充满诱惑,细细描绘着想象中的未来:“我们辟几亩薄田,种你喜欢的瓜果蔬菜,再辟一片花圃,随四季更迭播种不同的花种。我在院中为你扎一架秋千,池边搭一个钓台。你若闷了,我便陪你泛舟垂钓;你若倦了,我们便在月下煮酒,或是躺在藤椅上看星子漫天……从此,梧国朝堂、安国纷争、朱衣卫、六道堂……所有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过自己的日子,只有你我,可好?”
他描绘的画面太过美好,宁静而温暖,是如意在腥风血雨的过往中从未敢奢求的彼岸。她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度,轻轻阖上眼,唇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低低应道:“好。远舟,我等着那一天。”
翌日,天色方熹,晨露未曦。如意在院中寻到了正在整理药材的凌尘。他坐在石桌旁,面前摊开着各式药囊与器具,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晨光透过扶疏的枝叶,在他清隽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却化不开那眉宇间惯有的清冷。
如意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凌尘,我和宁远舟,已经决定在一起了。”
凌尘捣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节奏,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极淡的:“嗯。”算是表示听到了。
如意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说道,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清晰:“他是我选定的,未来孩儿的父亲。”她微微停顿,似乎在品味这句话背后的重量,然后才补充道,声音里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而且,凌尘,我很喜欢他。是真的喜欢。”
这一次,凌尘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对上如意的视线,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他静静看了如意片刻,才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都想清楚了?事关终身,非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