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氏侄女站在晒谷场边上,手里的炭笔在陶片上划了又划,可那条温曲线还是没画利索。她抬头想再问一句,麦穗已经拎着鹿皮囊往坡上去了。田里翻过的土块还堆着,风一吹,浮灰扑在脸上,她抬手抹了一把,蹲在田埂上,指甲掐进指腹,一下一下啃着。
她手里捏着一段铁条,是囡囡昨夜改犁头剩下的。铁边毛糙,磨得她掌心发烫。她盯着这截铁,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现代见过的秸秆粉碎机——那时候地里不让烧,全靠机器打碎还田。她猛地站起身,把铁条往鹿皮囊里一塞,转身就往堆肥坑走。
坑里还是老样子,草木灰、烂菜叶、猪粪混在一起,沤了半个月,气味发酸,翻动时底下还冒泡。可这速度太慢,春耕不等人。她蹲下,抓了把料在手里捻,湿是湿了,但纤维太长,分解不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数据:碳氮比失调,缺菌种,温度不够。要是有切碎的秸秆混进去,再加点泔水发酵,应该能提速。
她回身就喊阿禾,可喊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阿禾不在,但人不在,事得办。她转身进了村,一路走到赵王氏家后院,指着那堆晒干的麦秆:“这要多少?”
赵王氏正坐在门槛上剥豆子,抬头一愣:“你要这?喂牛都不够嚼。”
“我要切碎,混肥。”麦穗说。
赵王氏手一顿,豆子滚了几个出来:“烂草也能肥田?你当土是傻的?”
麦穗没接话,只问:“借你家铡刀用用。”
“铡刀?”赵王氏冷笑,“你当是切菜?那可是铁口子,磨一次得半天。”
“我出工钱。”麦穗从鹿皮囊里摸出两枚铜钱,放在石墩上。
赵王氏盯着钱,没动。她侄女从屋里探出头,小声说:“姑,让她用吧,反正闲着。”
赵王氏剜了她一眼,到底没拦。
麦穗搬来铡刀,又叫了两个妇人,把麦秆一捆捆送进去。刀口落下,咔嚓一声,秸秆断成寸段。她让她们接着铡,自己回田头划了半亩地,一边撒粪肥,一边铺秸秆。她从家里端来半盆泔水,浇上去,再盖一层草木灰。完事,她掏出陶片,用炭笔写:“三月十七,申时,混肥下田。七日看土色,十五日看苗势。”
她把陶片插在地头,转身对围过来的几个老农说:“谁不信,天天来看。要是烧了苗,我赔一石粮。”
有人嘀咕:“妇人搞这些花头,地要遭殃。”
麦穗只回一句:“地不说话,苗会说话。”
第二天一早,她又去了铁匠铺。炉火刚起,铁匠正捶打一根犁头,见她进来,头都没抬:“新件得半月,铁料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