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厉喝,举起水银盘对准她,“此盘今日必验你心虚——”
话未说完,那盘面突然一震。
“砰!”
一声脆响,盘沿炸开一道裂痕,水银如活物般四溅而出,在阳光下闪出刺目的银点。有几滴落在陆恒手背,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手,整个人踉跄后退两步,脸色骤然发青。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碎裂的盘面上,红与银混在一起,像打翻的朱砂漆。
四周鸦雀无声。
麦穗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在朝堂上三次弹劾她“牝鸡司晨”的男人,此刻跪倒在田埂边,嘴角不断涌出血沫,呼吸急促如破风箱。
“你……”他抬起眼,盯着她,眼神里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惊恐的震动,“你竟敢提她……你怎会知道……”
麦穗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我只知道,一个女人若懂医术,救不了自己的命,那是世道错了,不是她错了。”
陆恒浑身一震,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他低头看向那破碎的水银盘,仿佛第一次看清它不过是块金属,既不神圣,也不通灵。他的手慢慢松开,任那残盘滑落在地。
有人想过来扶他,被他挥手推开。他靠着晒酱坛的石基,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是……为了权位……我是怕……怕天下大乱……妇人掌事,必生妖孽……必生……”
“那你看看这些孩子。”麦穗打断他,指向那些仍跪坐在地的孩童,“他们认星是为了抢粮,还是为了种地?他们写字是为了造反,还是为了记账?你说妖孽,可妖孽从来不靠识字活着,靠的是刀和火。”
陆恒没再说话。他闭上眼,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忍痛,又像是在回想什么。片刻后,他又咳出一口血,比先前更浓、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