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把陶碗放在身前,水面微颤,映着天光。风吹过,千碗水波荡漾,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楼上帘幕微动,郡守出现在窗后。
“我们不是来求恩典的。”麦穗开口,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我们是来问一句公道——男子能用铁犁深耕三寸,女子连试都不许试,为什么?”
没人回答。
她继续说:“我们挖的井没毒死人,反救了人。我们种的地没荒,年年多收。可你们说妇人干政是妖孽,说动土破地脉会招灾。那昨晚自焚的医者是谁逼的?藏水银的是谁的手?”
楼上依旧沉默。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有儒生冷笑:“一群女人聚在这里,成何体统。”旁边人附和:“牝鸡司晨,家国必乱。”
麦穗没理他们。她从腰间抽出一支令箭——那是昨日郡守派来传话的衙役留下的——双手捧起,高举过头。
“若您不信,我愿立誓:今秋若能使全乡粟米增产三成,您便准许女子习用深耕犁具,准许农妇列籍工坊,准许女儿记田亩、管仓廪。”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若做不到,我一人领罪,任罚任杀。”
良久,楼上掷下一枚令箭,砸在石阶上,发出清脆一响。
麦穗俯身拾起,插进腰带。
她打开鹿皮囊,双手捧出那一千粒麻种。种子饱满,金黄,在阳光下像是燃着的火。
“这不是普通的种。”她说,“这是我们在旱年省下来的口粮,是我们在雨季踩烂三双草鞋护住的苗,是我们熬过饥寒、识土辨时换来的命根子。”
她扬手一撒。
种子如雨飞出,落在府门前的泥土里,落在围观者的肩头,落在那些衙役的靴面上。风正南来,卷着金影,漫天飘洒。
千名妇人齐声低诵:“深耕三寸,多收一斗;女子翻地,天亦可改。”